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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雱再见到新荆,已经是两天之后。王安石设了家宴,让新荆来府上一叙。

王雱心神不定,在府里坐不住,到了外面,本想着迎一迎,结果出去就看见半条街之外的新荆站在那儿不动弹,也不知道已经来了多长时间;而且看新荆那表情,无论如何不像是来和族人团聚,倒像是要赴鸿门宴了。

王雱走了过去。新荆看见他,似乎拔腿就要跑,但被一股理性的精神力量按在了原地,最终只是看着王雱走到身前,露出尴尬的笑容。

“元,”他眼神游离,低声道,“元……”

然而这句酝酿了半天的“元泽哥哥”依然喊不出来。一想到府里还有一群名义上的“长辈”等着他,他的头就更晕。

王雱也一愣,他没想到新荆会这么不自在,新荆这一不自在,搞得他也无法摆出泰然处之的姿势来了。

“你要是觉得不太习惯,”王雱斟酌片刻,道,“也可以只叫我哥哥。试一试?”

新荆看着王雱的眼神,从那眼神里竟然还看出点期待来了。

“不试了。”新荆立刻拒绝。

你想当我哥,我则只想当你爹,这个矛盾不可调和。而且等会儿我还得管我自己弟弟叫叔叔,管我自己老婆叫伯母,管我自己叫伯父,这场面想一想我都要裂开了。

马列在上,这到底是为什么。

“你不用这么紧张。”王雱笑了笑,他知道以后有的是机会。

新荆立刻反驳:“我不紧张。”

王雱宽慰他道,“我爹在家里还是很随和的。他既然承认你是王氏族人,肯定不会过多为难你。”

为难?新荆心里一黯。相比神宗来说,王安石确实没有为难他。三代以外的亲戚几乎就是路人,王安石承认他是族人,此举虽然主要是在保护王雱,但也是在救他新荆。王安石完全可以丢卒保车,以绝后患,免得新党声名受损。苏辙虽然辞职,曾布却也已经到位,司里人手尚且够用,少他一个也不至于——

新荆突然一怔。

王雱正走着,察觉身边的人停下脚步,不由得回头。“怎么?”

新荆看向王雱,脸色也变了:“……你究竟跟你父亲说了什么?”

王雱见他察觉,便笑了笑。“我是当天晚上才知道旧党弹劾的具体内容。你以兄弟之情待我,我又确实是你兄长,维护自己兄弟,便是理所应当的。”

新荆愣住了。

他本想试探一下王雱,没想到直接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王安石在朝堂上承认了他的族人身份,但在这么快的时间之内把这事拍板成一个定论,居然是由王雱来推动的。

他现在能够想象王安石当晚如何质问王雱,以及王雱如何争辩,并要求父亲务必保住新荆。理由可能是现在制置三司条例司正是用人之际,重新培养人才非常困难;可能是新党每天面对的舆论都很尖锐,不应再施加更多压力;可能是新荆的那套说辞有一定的可信度,临川王氏不应该让他这么一个族人漂落在外,被外人拿捏。

也可能是王雱他自己的固执。

王雱出来的时候天上已经开始落雪,他手里拿着伞,此时见越下越大了,便撑开走近了一些,把身边的人罩了进来。

“……王雱。”新荆的内心五味杂陈。“我究竟是不是临川王氏,不应该由你来确定,应该让王相去查。你这样急切,其实是在冒犯你自己的父亲。”

“没那么严重。”王雱摇了摇头,“这事拖下去后患无穷,早点定下来也好。”

“……你就这么确定我是你兄弟吗。”

“我确定。”王雱看着他,道,“我不想让你为难,也不想让你受苦。如果你不是我兄弟,我反倒要困惑了,因为一切事情都会解释不通。”

新荆无法回话,随着王雱走进府里。快过年了,府中洋溢着一些年关将至时的特殊气氛。王安国的两个儿子年纪尚小,两个小男孩儿与几个佣人一起,正欣赏着一个点燃后会自己转动的花灯,大笑着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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