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黑店（2 / 2）
“啊，那你快死了？”章子之的脸上透露出了伤心和不满，脸蛋也在微微颤抖。
“我就不明白了，五袋破纸，蒙古人死追了咱们十日，现在还得给他们送回去。咱们是倒了什么霉呀！”
“这家伙虽然救了我们，可这也太过…”
“虚——”章杕捂住了子之的嘴，“激动什么，小声点，别被他听到了。”
“你就这么死了可真可惜。”子之不觉压低了声音，又嘟囔了一句。
“什么叫我要死了，我会等死吗？”
“什么意思？”小子之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章杕。
“别看我。”章杕一把将子之的头推到一边，”我先跟他学武艺，然后就杀了他。”章杕一脸得意地瞟了子之一眼。
“接着说！”章子之一脸期待地看着哥哥。
“没了。”章杕不耐烦地又一次把子之推到一边。
“你就这么有信心？”
“所以还需要你！”章杕白了章子之一眼，“走之前我跟他提带上你，你给我配合一点儿！”
“要做什么？”
“你负责吸引他的注意力，我下手。“
“好傻，直接跑不好吗？”
“那只狗是干什么的？”
“汪、汪……”章子之忽然听到了小狗的叫声。
“对了，我给小狗喂个食儿。”说着，章子之一脚踢开被子跑了出去。
被子里本来已经被捂热乎了，踢开的时候又钻进不少冷风，章杕不觉打了个哆嗦，嘴上还骂了一句“小兔崽子。”
上铺的季文龙其实一直没睡，手里紧握那把银索枪，下面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至于为什么不睡，当然是怕有些人夜里行凶。
季文龙相信小二已经将前两次下毒的失败告诉了掌柜，如果再敢来，不是傻，就是亡命之徒。所以，这一夜一定要守好。
外面：
“小贵儿，动手吧！里面没动静了。”孙掌柜一招手，同时也握紧了吹箭筒，“老王，拿好刀。”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杆竹棒探出。
说时迟那时快，一条银折光闪过，打落了竹棒。但一股气流己从棒中飞出，被章子之和那只正在喂奶的狗吸去。
王厨子提刀冲来，向床上扔去。
季文龙飞身下床，想把刀踢开却已来不及。
章老汉这时突然坐起，一把接住了菜刀。月光下，锋利的刀口闪闪发亮，十分骇人。
见床上几人没事，季文龙一步冲上去，飞身跃起，空中踢出两脚。
王厨子用两臂格挡，后退几步，捂着手臂。
季文龙这两脚踢的可不轻，王厨子咬牙坚持。季文龙不管他什么感受，又冲了上去。
王厨子头上青筋暴起，汗珠慢慢地滑落，见季文龙冲来，自己一个空翻，双脚合并蹬去。
季文龙一掌将他推向一边，可耳边呼呼的风声还将季文龙吓得一惊。连忙一脚踩向银枪，银枪从地上腾起，正落在季文龙手中，银索还在叮当作响。
只见银枪“呼”地一声向王厨子扫去，停在了王厨子的脖颈之上。
王厨子刚才被一脚蹬在墙上，已是撞得生疼，现在这一把银枪横在眼前更是吓得全身发抖，却又不敢抖，怕一不小心要了自己性命。
“少侠，饶饶饶，饶，饶命！”王厨子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口水。
“刚才那东西是什么。”季文龙低声问道，眼中充满了怒火。
“是毒粉。”孙掌柜猛地从门后走出，阴沉地看着屋中几人，举起吹箭桶猛吹三口气。
季文龙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没来得及转身，三支毒箭就已飞来，其中两支直奔季文龙。
一旁呆愣很久的小贵儿却一下子扑了上来，用身体接住了两箭，右手也抓住了飞向章老汉的一箭。
扑通……小贵儿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感受着热量顺着血液流向四周。而地上的寒意趁虚而入，缓缓带走他那本就所剩不多的热量，整个身体在短时间内变得寒冷无比。刚才的那支毒箭中的毒，正是寒毒。
孙掌柜回过神来，转身就跑。章老汉哪容得他逃跑，飞出一刀，砍爆了孙掌柜的头，一时间血浆四溅，有几滴正溅在季文龙的脸上，从发梢滑落至地面。
李大娘一步扑过去，抱住了自己的骨肉，嘴上颤抖地问：“那到底是什么...”
“别胆心，是迷药。我偷偷换的。“小贵儿已是冷得嘴唇发抖，可还是颤颤微微地抬起手，伸向季文龙，“少侠。”
虽说这些年季龙杀了一些人，可都干净利索，从不会把血刺出来，那种被血打湿的感觉，让季文龙回想起了一些他不愿回想的东西，一时愣在原地。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微微俯下身，握住了小贵儿那快支撑不住的手，略带温柔地对小贵儿说“既然做了，为何又挡下那三支毒箭？”
手的温度，让小贵舒服了很多，他抬起头，望向季文龙，慢慢说：“那，三支毒箭，我想，就是给我……和王……哥留……的，他对我们……不仁，也就……别怪……我无……义了。”每说几个字，小贵儿就咽一下口水，一副痛苦的模样。
“你拉住我就为了说这个？”季文龙死死地盯着小贵儿，在月光下，那双眼眸闪着亮光。“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能反应过来，想必也做过不少的挣扎。你，有什么难处吗？我看你应该也是个可怜善良之人，如果能帮我定会帮的。”
小贵儿突然笑了，也哭了。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滚落，打在地上。“少侠，对……不起，我真的……不想做……一个恶人，我是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可还望少侠救救……我母亲。”
“在哪？”
“西街，老字牌楼九……号。”小贵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完，喉咙已冻得僵硬。
“好，我答应你。”季文龙放下小贵儿的手，站起身，扭头看向窗外。
小贵儿听到后，笑着闭上了眼。窗外的月光深邃幽蓝，隔着窗纸淡淡地撒在小贵儿单薄的身子上，小贵儿安详地躺着。他人生中不知有多少次合眼，可从未像现在这样放松。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终于可以安静地睡过去了。小贵儿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安祥。乱世中，这恐怕就是一个小人物的宿命吧。
章杕听到响动爬起身，睁眼就看到了这副景象：李大娘抱着倒在地上的章子之。门外有一个人被斩爆了脑袋，床前一个人倒在血泊之中。床边还躺着一个人。
“季哥，怎......”章杕一把掀开被子，翻身跳到床下，
李文龙比了个禁音的手势，章杕不说话了，静静地站在原地。
“少侠，小的也是一时糊涂，还请少侠留小的一条性命。”王厨子连忙起身，双手抱拳。
“你们这一片开黑店的很多吗？我就那么招眼?“
“回少侠。”王厨子也是没什么心眼，张口就答，“您侠游天下，自然觉得几两银子算不了什么，可不是所有人家都像官老爷那样阔气。几两银子就是一年的收入啊，您说给就给了。”
“回答我第一个问题，你们这一带开黑店的多吗？”
“这个………”王厨子犹豫了，这可能关乎着他的性命啊！想了想，也不知道怎么说好，只能实话实说。
“多，几乎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只不过程度不同。”
“为什么？”
“这几年边境与蒙古人交战，大量流民涌入。他们就是一群亡命徒，不但不给钱，还抢东西。我们不坑他们，就是他们坑我们。久而久之，此地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想，你们只是欺负他们没户籍，官府无从查起，于是你们就暗中夺财害命。他们也有人察觉并反击，事情就被你们传为你说的那样了吧。”
“少侠饶命，小的不是有意说谎啊！”王厨子连忙跪下，磕头如小鸡啄米。
这样的话术，季文龙听过不知多少遍。一般遇到这种不老实的人，他都会当场击杀。可今天季文龙却来了兴致，想跟王厨子好好聊一聊。
“起来起来，不用一口一个小的，我不是什么官老爷。”
王厨子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深吸了几口气。
“你估一估，我身上有几两银子。”
“至少上百两吧！”
“上百两就对我下手，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
“不是不是，”王厨子吓了一跳，看了一眼季文龙，见他没什么反应才又说下去，“那些流民可没什么钱，我和掌柜干了三年才抢了三十几两银子，最多一次抢了五两，所以这上百两，抵我们一个店都值了。自然，也会令人发疯，可不会管来的是什么人。”
“你和掌柜？那刚才那个是谁？”
“他新来的，第一次干。”
“如果我只有给你们的那点钱，你们怎么办？”
“银枪不也是银的吗？”
“枪？”季文龙笑了，“拿银子做枪不但沉，并且软，没人会这么干的。这枪只是擦了点油。你恐怕都没摸到过银子吧。”
“我在厨房做饭，没收过银子，工钱也不会有银子的。”
“你不是和掌柜抢过吗？”
“抢的自然是老板收着，到时候再给我。”
“你信他？”
“他祖上可是名门之后，不会干有坏名誉的事的。”
“好吧！”季文龙无耐的笑了笑，这年月，国都要亡了，名誉还值几个钱啊。
“你认识那个小二老母的家吗？”
“认识，前几天他托我去给他老母做了一两猪腰子，也就告诉了我他家的地址。”
“你干了这么多事，照往常我当场就杀了。”季文龙顿了顿，”但念在你还算老实的份儿上，我暂且绕你一命，如有再犯，我定取你项上人头。”
“谢少侠不杀之恩，我王自明定不再犯。“王自明心中十分欣喜，却也十分不安，不知该去往何处。
“你把这家店开好了，不准再害人。”季文龙扬手，扔出五十两白银，正是一整个银元宝，这些钱，给他老母治病。”季文龙一指躺在地上的小贵儿。
王自明点了点头，退了出去。瞧着王自明的背影，他也不知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
“好了，那，章老爷子，守得也累了吧？今晚先睡一晚，明天我找人给你们搭个房子再走。”季文龙笑着看向章老汉。
章杕傻傻地看着。
“你不睡吗？你弟弟没事，就是中了点迷药，睡一觉就好了。”
“季哥，你一夜没睡？”章杕有点紧张，心想他和弟弟的对话可不能被这个家伙听见，不然自己恐怕就完了。
季文龙愣了愣，突然笑了，“你觉得呢？”
这一晚，李大妈一直守在章子之身边，彻夜未眠。
章杕也没有睡，心跳得格外快，仿佛要跳出喉咙。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人拿铁锤捶你的下巴，让人无法入睡。
第二天天明，季文龙马上安排了个几个工匠，让他们搭一座草屋。
草屋也不是说搭就能搭，这一搭就是好几天的工夫。这期间季文龙一行都去那家酒馆附近吃饭住宿，剩下时间则去草屋那里监工，也顺便搭把手。
直到第四日，去酒馆吃饭却看见几队官兵把酒馆贴了封条。
问了一路人才知，原来那老母见儿子多日未归便去报了官。王自明见大事不好，就毒死一队官兵后冲破包围出城而去。由于事发突然，官府也没抓到，只发了个通缉令。至于小贵儿的母亲，见到儿子尸骨后，哭了半日，跳井自尽。官兵则是来查抄脏银的，查到二百余两，看来这王自明也不是很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