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姥姥家 28（1 / 2）

但是四季可不管这些，她觉得姥姥对自己的爱，就像脆香酥一样，又香又甜。一般早饭过后待一小会儿，卖脆香酥的老爷爷，就会准时出现在楼里。

“脆～香～酥～，好吃的脆～香～酥～咧”，随着窗户根儿下的一声吆喝，楼道里所有孩子都蠢蠢欲动起来。这像金箍棒一样长短的炸玉米棒，金黄色甜甜的，放在嘴里瞬间就化了。

老爷爷皮肤黝黑，带着个破草帽，背着很大的箩筐，穿着深蓝色的粗布衣服和裤子，笑起来很慈祥。

每天早上吃完饭，四季就开始守在窗户边上，盼望听到熟悉的叫卖声。老爷爷一来，四季就会拿着姥姥给的一毛钱，撒腿就往外跑，穿过大约十米的漆黑走廊，避开居民们放的各种自行车、旧家具，一口气冲到二层的大平台。

老爷爷被孩子们团团围住，先买到的孩子骄傲的举着脆香酥退下阵来，新来的一头扎进去。四季记不起来回到屋里，是怎么吃完这些脆香酥的了，只记得品尝着这美味时的开心劲儿。

姥姥家的楼是从前日本的警察署，一进大楼就是非常宽阔的大厅，地面是黑色的大理石铺成的，白天没有灯，漆黑一片。

几扇窗户矗立在两侧墙上，又窄又高，几道光柱投下来，在地上映射出几个方形的影子。

这种感觉既庄严又带点恐怖，像极了中世纪的哥特式教堂。大厅左手边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左右都是屋子，住了十几家人。

大厅正对面是又高又宽的台阶，上去就到了一个平台，平台的左右两边也是走廊，走廊左右也都是屋子，各住了几十家人，厨房就在走道里，洗手间是公共的。

姥姥就住在其中一间屋子，大概20平米左右，屋子的正中间有一个方柱子，墙壁涂成亮绿色的油漆，显得活泼可爱。

屋子里的东西大都比四季年纪大，墙上挂满灰尘的鹿角，棕色木头可以折叠的圆饭桌，浅红色木头大立柜，塑料外壳的翠绿色暖水瓶，乳白色瓷茶壶和四个茶杯，黑白电视，两张铁制单人床。

一副桥牌和一副扑克牌，署名唐寅的仕女画，这当然是假的，画里大部分是空白，仅仅远处有一个小亭子，近处是两个穿着藕粉色长裙的古代女人。房间的窗外，是二楼的平台，屋里如果不开灯，就是漆黑一片。

松芦一直对这个格局耿耿于怀，认为四季之所以近视，就是因为长期看不到自然光线。到底是不是这个原因没人说得好，但是松芦一直揪着不放，以这个为理由来不停的数落姥姥。

直到有一次姥姥大喊，你们三个从小也住在这，怎么就没近视，松芦才不吱声了，给四季笑的够呛。

四季倒是非常享受这种窗户，又神秘又温暖。姥姥是四季童年的扑克牌搭子、厨师、老师，能用一双手做出可以抵御零下30度严寒的、深冬的清晨坐在妈妈自行车后面穿着都不冷的棉衣、棉裤，虽然它们沉到穿上了就无法迈开腿走路。

幼儿园班里要表演《蓝精灵》的舞台剧，姥姥可以负责给每个小演员，包括四季，都做一副蓝色的大大的棉手套，戴起来很滑稽，跟动画片里的一模一样。

姥姥的厨艺，是四季最念念不忘的。糖醋排骨，豆角炒肉，蒜泥茄子，排骨海带黄豆汤，还有金黄的肉梭子，总是让四季垂涎欲滴。甚至大米饭，都可以做到每个米粒晶莹剔透，带着纯纯的大地香味。

午睡前，姥姥会关上灯，在黑暗中开始讲故事，这是四季最爱的部分。这些故事大都来自姥姥最喜欢听的京剧。

比如《珍珠塔》，讲的是苏州首富的女儿，爱上了要进京赶考的穷书生，被嫌贫爱富的母亲阻拦。结果女儿偷偷把家里价值连城的宝贝，一座用珍珠造的宝塔，交给书生让他卖做盘缠。

后来书生高中状元，回来娶了女儿，同时也捉弄了一下这个母亲，总之结局是皆大欢喜。

再比如《描眉夫人》，讲的是某个朝代，村里的一群小孩在一起玩耍，结果一个小男孩不小心用石头，把一个小女孩的眉毛给砸掉了。

长大以后，小男孩高中状元回到村子里当官，看到这个女孩因为没有眉毛被嫌弃，一直都没有人来提亲。他迎娶了这个女孩，并且每天清晨亲自替这个女孩画上眉毛。

皇上知道了这件事，认为这个人品德仁厚，升了他的官，并特赐女孩为一品诰命夫人，名为描眉夫人。

四季听的津津有味，而姥姥经常讲着讲着就睡着了，于是她会用手捅捅姥姥的鼻孔，或者拽着姥姥的衣服把她给晃醒，让她继续讲下去，直到自己也睡着了。每天睡完午觉，姥姥会拿出扑克牌跟她大战几十个回合。

她最喜欢的是一种叫“钓鱼”的游戏，要用牌上的数字凑够14分，牌面上不同的花色代表的分数也不同，比如红桃最高，是4分，黑方片最低，是1分。俩人能玩上一整个下午。

就在立柜旁边的桌子上，供着一个小小的观世音菩萨塑像，塑像前面常年都放着一些新鲜的苹果、橘子。

姥姥是虔诚的佛教徒，虽然她也会吃肉，但是她相信因果报应，只要做好事佛祖就会在上天保佑她和全家。

每个月的初一或者十五，又赶上好天气好，她会带着四季去“慈恩寺”求签，然后买一些香回来，点上以后再跪在菩萨面前，念念有词。有时候晚饭后，姥姥会带她去周围溜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