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琦琦 17（2 / 2）

曾经她会抓住一切机会，跟所有能对抗的人对抗，来生产愤怒。跟所有能吵架的人吵架，出租车司机，百货公司售货员，餐厅服务员，飞机乘务员，虽然她不想伤害他们中的任何人。

她只想肆无忌惮的用最有力的方式去表达，收到反馈，然后继续表达。

比如在路上前面的人走的慢了一些，挡住了她的路，她会从旁边超过去，然后回头骂对方一句，“傻缺”。

她知道对方有多无辜，但是她自己必须抓住这个愤怒的机会，微小的机会，来让自己已经饱满到快要爆炸的身体，通过愤怒释放一些能量，虽然每次这么做了之后她都会无比后悔。

在很多人眼里，她是一个特别粗鲁、急躁、目中无人的女孩，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不是真正的自己。

所以渐渐的，她选择沉默，这是更加安全的途径，既可以保护自己，又在保护别人。如果她不能熄灭心底那团怒火，就只能给它保护起来，防止它窜出来波及到无辜的人。

当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四季经常会对着洗手间的镜子，仔细的端详自己，眼睛细长，梳着男孩子的运动头，嘴巴太薄，显得有点刻薄，瘦的跟干一样，长手长脚的，哎，跟琦琦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自己也有一天会结婚，生小孩吗？不敢想，太远了。小时候，总觉得人活到11，12岁就会死，后来再长大一些的时候，一想到死亡就心惊胆战。

因为她知道死亡以后的世界，就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孤独。

如果人注定会死，生命只是两段永久黑暗的一瞬间光亮，那么这抹短暂的光还有什么意义。在遇到琦琦之前，四季从来没有朋友，她是那么愚笨，不知道该怎么跟别人相处。

相比于人，她更信任数学，面对自己的沉默或是愤怒，它那么客观和理智，永远不会评判和嘲笑自己。

而琦琦像是一团火，一下子就把自己被封印的心给打开了，“你怎么总是板着脸，这么凶！”，琦琦咯咯的笑着。

四季这才注意到她平时的表情，完全就是耀滨的翻版，几乎很少笑，自己的生活里也没有什么事值得笑的好像。

而琦琦用手在她的嘴角做了一个向上拉的姿势，“你这么漂亮，应该多笑笑”。四季一边对着镜子，一边尝试着把嘴角上扬。

镜子里，她看到了一个正在笑的女孩，很漂亮很快乐。

她们一起去看《茶花女》的电影，从电影院走出来的时候，琦琦的眼睛哭的又红又肿，她的每根神经，都仿佛有上千万根的雷达，能够收到人类释放出的各种信号，尤其是爱情。

并且毫不掩饰对爱情的向往，而且是那种求之不得，或者是无法得到回到的爱情。

“那年，差不多也是这个季节，也是这样一个傍晚，我认识了玛格丽特。”

第二天，琦琦带了原著来学校，念完了这一句，她意味深长的合上书。书皮是磨砂底深绿色的，上面用黑色的艺术字印着“茶花女”三个字，黑色的画笔勾勒着一位女士的轮廓，她带着一顶大沿遮阳帽，侧身俯视着地面。

跟四季一样，琦琦是个百分百的书虫，《茶花女》也是她的最爱。

女主角玛格丽特的美貌、善良，尤其是为了成全爱人而死，每一件都令琦琦心驰神往。那段时间，她随身带着这本书，甚至重要的句子和章节，可以全篇背诵。

有那么几个瞬间，她觉得自己就是玛格丽特。四季最爱的，就是听她可以随时随机的翻开一页，就给自己声情并茂的朗读起来。

巴黎充满异域情调的街头，夜晚纸醉金迷的歌剧院，棕红色的古董三角钢琴，蓝色尼龙镶着金边的马车，乳白色塔夫绸及脚面晚礼服裙；

巴黎郊区墓地里枯萎的玫瑰，玛格丽特的大红色披风明艳动人，那首总也谈不好的钢琴曲，时时刻刻都喜欢吃的蜜饯，一封封写给阿尔芒的信，在病榻上的苍白虚弱，让她们如醉如痴，心驰神往。

她俩约好，长大以后一起去巴黎，亲自用脚踩踩玛格丽特走过的街道，买她爱吃的蜜饯。周末的时候，两个人还专门去音像店买来电影的原声录音带，琦琦把磁带放进随身听，掏出耳机一人插进左耳朵，一个人插进右耳朵，一边走一边听。

主旋律的钢琴曲一起来，两个人的心都恨不得随着柔软的荡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