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家的来历 3(2 / 2)

每周日休息的这一天,无论刮风下雨,一大清早松芦都会把四季从床上拉起来,跳上65路公交车坐八站,来到白山公园附近东南角的一个小广场。

这里陆陆续续的会聚集很多人,有的人蹲在地上,旁边杵着个板子,上面写上自家房子的情况,然后自己在旁边一言不发,等人来问;有的人站着手里举着张纸,嘴里振振有词的叨叨;有的虽然空着手,但走来走去,到处转悠打听。

这是自发形成的小型市场,大家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换房。松芦属于最后一种,她会先端详一下对方是否靠谱儿,再凑上去看看他手里的信息,然后再跟人攀谈起来。双方都觉得合适,就可以约时间去房管所,办理过户手续。

就这样,无论刮风下雨,还是烈日寒冬,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每周日这里都会准时出现松芦和四季的身影。

虽然四季记得她给松芦捣乱来着,她会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看到的只是人们的大腿。总是刚来一小会儿,就开始不耐烦的撕扯妈妈的衣角,想要把她从人群中拉走,陪她去旁边的公园玩。不过她从来没有成功过,因为只要是松芦认准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是从小到大让四季最讨厌的了,但就是靠着这执拗劲儿,松芦真的给全家人换来了一个新家。有一天,松芦告诉四季,她们马上就要搬家了,新家可是正经的“两屋一厨”,而且“你还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房间!”

那天,四季高兴的一夜都没睡着。

在装修方面,新家的地板是松芦专门从大兴山林场找朋友买的实木板材,价格自然是最优惠的,窗帘是她坐火车去外县家具城买的,价格比白山市商场里便宜一半。

四季那个又窄又短,脚都伸不开的单人床,升级成松芦和耀滨曾睡了十几年的大床,是松芦单位发的“席梦思”牌。

屋顶的墙角线粘了石膏花作为装饰,不过是最便宜、最简单的那种。书桌、书柜、沙发这些家具,都是后来通过还不上账款的客户抵债,一点点添置进来的。有了自己的房间,每天晚上睡觉前,四季都打开床头的台灯,会趴在被窝里看书。

松软的被子把自己给裹住,暖和又安全,台灯发出乳白色柔和的光,这是她一天里最幸福的时刻。她是个绝对的书虫,随便什么书都喜欢,随手拿起来一本,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被牢牢吸引一动不动。

她最喜欢的书是那本《茶花女》,它一直放在她的床头。绿色的封面上,黑色的画笔勾勒着一位女士的轮廓,她带着一顶大沿遮阳帽,侧身俯视着地面。四季几乎每天都要翻开这本书读上几页,她甚至可以背诵最爱的段落。

香榭丽舍大街上的蓝色四轮马车,一副望远镜、一袋蜜饯、一束茶花,一个月有二十五天,玛格丽特都要带白色的茶花,而另外五天要带红色的茶花。四季经常幻想着,自己也可以像玛格丽特一样,拥有一段凄美缠绵的爱情,结局是浓烈的爱火把自己燃烧殆尽,用生命作为对爱情的祭献。

新房给四季带来的另一个变化就是,她可以在夜幕降临后,关上灯拉开窗帘,弹奏一首贝多芬的《月光》,没有任何人会打扰她。她可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那里她能感觉到,世界在跟自己说话,而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倾诉给这个世界听。

窗外的雪地发射出银白色的光芒,晶莹的雪花伴随着音乐的旋律翩然而落。她用腹部把浑身的力气传递到胸腔,然后是胳膊、指尖,再从指尖灌注到黑白琴键上,发出低沉的哀鸣和温柔的沉吟。

在这些瞬间里,语言是苍白的,装饰是多余的,音符从她的心间鱼贯而出,唱着歌排着对,围着她上下飞舞忘我的转着快乐的圆圈,所到之处播撒出闪亮的粉末,把一切都镀上童话般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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