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阿弘04（2 / 2）

姑母的说法

你爸下午到了我家，把车停在我家场地上，喊我出去说话。我见他气色很差，整个脸通红的，眼睛瞪得都快突出来了。你知道，你爸脾气本来就很差，生气的时候的样子像是野兽。

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你妈可能不检点。我说别胡说，这不是乱讲的话！他说人家岳母在镇上堵着他，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管不住老婆。说你老婆勾引她女婿，她女儿和女婿闹得不可开交，要死要活的！老太婆带着几个老姐妹，一起骂你爸，骂你妈。你爸说当时感觉整个镇上的人都围了上来，他觉得自己被骂成了一只王八！

我说别人说什么无凭无据的不要相信，我问你爸他准备怎么办？

你爸说他已经回过家了，和你妈说过了。我吃了一惊，问她为什么不先和我们商量，这种事情说得不妥当很容易出事的。

我又问他怎么和你妈说的。他说我就告诉她人家找上来了，说了你和他家女婿的事，我问她有没有这样的事情。你爸说你妈没承认，但是显得很紧张、很害怕。我说当然害怕！你老婆老实，听见全镇开始传她的谣言，能不害怕吗？你平时动不动就凶她的，她更害怕啊！

我知道你爸的脾气，他不是那种能控制自己脾气的人，就又问他你真的是这么说的，没有什么过分的话？你爸说没有，他还说让你妈自己想想怎么办。“有没有你自己知道，我不想多问了。如果你真的做了，我也不说你，这10几年我只有我欠你的，没有我欠你的。你去和你妈说吧，如果真有这事，你就会回娘家去吧。”你爸说最后他是这么说的，本来准备回镇上，想了想先到我这里来。

我说阿木啊，你这么说不就等于说你信了，然后要赶她走吗？你怎么这样子啊！你赶紧去你丈母娘家，和他们说一下，让她们家的人一起处理！

后来不知道你爸去了没有，我想着给家里做好饭就去你家，哪晓得没多长时间就听到你妈出事了，哎，作孽呀。

其他流言和信息

治丧期间，阿弘没有和父亲就母亲的死因进行任何交流。因为父亲以往对母亲的态度，所以他对父亲心存芥蒂。只是父亲和他人的对话，有时候会传入阿弘的耳朵。

阿弘听见父亲对姑母说自己真的没想到，自己让米花回娘家去，是把这个作为后路给米花的，没想到米花妈根本就不爱护自己的女儿，听说还打了米花一耳光，让她滚，自己的事情自己负责。这个铁石心肠的老女人害死了米花，让米花觉得无路可走才选择了自杀的！她从我们在一起就看不起我们，我摔伤的时候米花去求她帮忙她就说你妈自己的选择自己承担责任，现在这句话要了米花的命了！

阿弘听见村里人说，阿木这家伙脾气真的糙，听到米花的死讯后，开着三轮摩托就去了那老太婆家里对着老太婆撞过去，说要撞死她，一命抵一命！幸亏老太婆连滚带爬让开了，不然真的要出人命。

阿弘知道，有的人在说谎，有的人在避重就轻，有的人在维护自己，有的人在维护别人，他不知道该相信谁。

唯一知道所有的人，只有一个，是已经死去的母亲。可惜母亲已经走了，他无从知道真相，也无从知道那些人对她说了什么样的话，是真的信任、宽容，哪怕是原谅，还是狠心、冷漠甚至绝情谩骂将她推向了绝望和自尽的绝路。

母亲是被人中伤了，面对着关于名誉和妇德的指控！但真正让母亲决定结束自己生命的，是丈夫的不信任，和外婆的不接纳。

他隐约觉得不是一个人，一家人，而是所有的人逼死了自己的母亲。如果父亲可以想清楚，可以基于信任去交流该多好？是他的不信任把母亲推给了外婆！如果外婆可以保护母亲哪怕女儿真的犯了错又如何？是她的不接纳又把母亲推给了父亲。

实际上，他们并没有把母亲推给对方，而是一起把母亲推上了死亡之路。是的，母亲不是因为谣言和名誉，而是因为最希望给予依靠的人的退缩和推搡，才选择了自己终结。母亲不是死于对谣言的害怕，哪怕你理解为是对真相大白的害怕，而是死于对家人的绝望！

她不是死于别人家的嘴，而是自己人的心！

阿弘也想过，我该不该去和父亲、和外婆对质，问问他们到底和母亲说了什么？但他怀疑父亲不会告诉自己他到底和母亲怎么说的，父亲不是那种愿意承认错误的人；他怀疑外婆和大舅也不会告诉他们和母亲是怎么说的，打了母亲一巴掌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又是为了什么？

阿弘绝对不相信母亲是这样的人，可是他也理智地觉得母亲也不至于为莫须有的指责就了结自己。那个谣言的事情和传说的外婆的那一巴掌的确让他觉得说明一些问题。他不愿意去深究这个导致母亲轻生的事由，他怕越往下问，越让自己也开始不坚信。

有些真相的发掘，可能引起其他的疼痛。

阿弘闭上眼，心想，让真相就这么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