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阿义01（2 / 2）

这活不招人待见，每天就是屎尿堆里讨生活。一天下来，身上的味儿阿义自己都受不了。好在阿义从小就在船上讨生活，撑起船来稳当又快，还识得水文，知道啥时间走啥航道，所以不过个把月，阿义就只需要掌船不需掏粪了。

放了工阿义就和工友们喝酒，他是光棍，和小徐几个挤在苏州河边自己搭的破板屋里。阿义酒量好，做人又豪爽，爱交朋友，有了钱就请客，所以朋友也慢慢多了，大家都管他叫小苏北。

掏粪也会有争地盘。那次就是这样，阿义的船和对方的船狭路相逢。两条船抵在一起，船上的人对着骂。对面领头的，忽然伸出竹篙把阿义的船撑开去。这个在这个行业是大忌讳。撑船的最忌讳别的船拿竹篙碰自己的船，叫横插一杠，不吉利。

阿义起初站在后面掌船，看着工头和对方理论。见了这光景，火就起来了。他从后面沿着船弦起跑，忽地一跃跳上了对面船头。抡起竹篙对着对方领头的，就是重重一下。那人惨叫一声，胳膊显然被打断了，痛苦地倒在了地上。阿义手上没停，一下一个，把对方领头人边上的两个汉字戳到了河里。他把竹篙举在对方头上，大喊着哪个不怕死的试试？

小徐后来逢人就说，阿义哥那次真的是天神下凡似的，贼厉害，贼吓人。

事情后来是解决了，大佬重新分配了地盘，因为对方吃了亏，所以大佬做主把地盘给了对方。阿义下手太狠，陪了不少医药费。事情的另一个影响，是阿义的狠劲被大佬知道了，大佬收了做弟子，入了帮会。

阿义拜了香堂，上了香，就是会里的兄弟了。大佬在他虎口是那个刺了5个点，说这叫梅花，是聚义的意思，以后看到这个就得记得自己是帮会的兄弟，得讲义气。然后大佬给他改了名字，不叫阿艺，叫阿义——义气的义。又给他手腕上刺了一个寿字，说混江湖的，求个长命。打那时候起，苏州河上，苏北阿义也算是个名头了。

帮里的前辈老王是上海本地郊县来的，大佬安排阿义跟着他学做事儿。仗着能打，阿义被叫去打架的时候也越来越多，收入也越来越多。就这么混了几年，阿义的日子也慢慢好起来了。东洋人占领上海的时候，大佬把苏州河边两间没人住的泥瓦房给了阿义。那世道乱的很，苏州河棚户区里的事儿，鬼子也管不了。阿义也不知道原来的是自己走了，还是被赶走了，亦或是死绝了，反正有房子总比没有好。所以阿义这下子，算是在上海有房子有工作的，安定了。

后来，日本鬼子走了，国内自己打起来了，老王找到阿义，劝他赶紧一起跑路。他说看着样子，老蒋是成不下去了。帮会一直和共产党对着干，估计好不了。不如趁现在还有机会，寻个办法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阿义说舍不得好不容易得来的房子，踌躇得很。

小徐给他们了个招，让他想办法外派。肥料公司后来做大了，就在各个乡下设了点，有人会在本地呆着，负责业务。小徐建议阿义借着外派的名义，到郊县去。也不要退帮会，保持若即若离的样子。——帮会真不行了，你们在外面，说早就脱离帮会了。要是老蒋守住了，帮会还能搞，你们再想法回来，接着干帮会。阿义同意了，老王也觉得是个办法。

老王就去和上面的讲，说自己想老家了，想大佬帮忙，以后就到老家卖粪的点呆着，阿义也同去，有个照应。都这么时局了，大佬自也没细想就答应了，爱去就去吧。于是，阿义跟着老王回了老家。

那阿义去了才知道，那地方也真是穷，说是上海郊区，实际上是江苏的，叫做青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