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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还在沧海剑宗内,伏断扯住他的手,转瞬黑烟一化,就到了魔族的地界。

他好像变成人质了?

水鹊出神地想着,往前才走了两步,脚上踩到一个硬物。

他低头一看,是一个白色骷髅头。

水鹊吓得差点跳到伏断背上。

伏断皱眉,不习惯与人靠近,他拉开距离,“你怎么了?”

他顺着水鹊的视线,“头骨都差点让你踩碎了,这也害怕?”

水鹊无助地给自己捂住眼睛。

听到伏断这么问,转过去面对他,指缝微微张开,露出底下枫糖浆般的颜色,水泱泱一双眼,“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魔域简直就像是阴曹地府,如果不是伏断和黝木还有魔将在一旁,水鹊以为自己已经开始投胎的过程了。

风中飘着烧给死人的黄纸,没有一棵大树不是枯萎的。

河流湍急而过,水也是赤色的,激起一股硫磺味。

水鹊这时候踩中了一个头骨,心中压住的害怕一下子就爆发了。

他唇角往下撇,又问伏断:“我不能害怕吗?”

也不能虐待人质吧?

等他吓死了,就没有诱饵了。

伏断定定看了他一会儿。

他还没干什么,水鹊就委屈得要命了。

微生枞到底是怎么养的?

养出这样一个冤家。

“闭上眼,我带着你走。”

伏断稍微妥协。

水鹊满脸不乐意,他警惕地拒绝:“不要,你这么坏,万一故意给我带进沟里怎么办?”

伏断提眉,“我在前面走,要进沟里,也是我先掉进沟,还得给你垫背。”

他说罢,险些要让水鹊气笑了,又反问:“我看起来这么蠢吗?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水鹊紧紧抿住嘴巴。

伏断:“你走不走?”

水鹊踌躇了一阵,最终还是将心中想的说出口,“要不然,你背我吧?”

伏断锋利眉峰挑起弧度,“哈?”

六臂魔将视线不断在伏断和水鹊之间移转。

伏断扯了扯唇角,眼中深不见底,“你是不是以为我脾气很好?”

水鹊当然不这么认为。

大魔头是他目前见过最可怕的。

他支支吾吾不回答。

两人陷入僵持。

好一会儿,水鹊在伏断的耐心告罄之前,轻声细语地分析:“你背着我,就能够好好走路了,不然牵着还要顾忌我正前方的道路。”

“而且,我会轻松舒服很多,在你背上很安心,也不用遮住眼睛了。”

水鹊把好处娓娓道来,眼巴巴地看着伏断。

红黑纹路布满左脸,模糊了伏断的神情。

轮廓峻深,眉骨投落小片阴影。

就在水鹊以为对方不会回答,或者会不耐烦地说他时,伏断忽地低声问了句:“你一直对别人这么说话吗?”

他问这句时语速很快。

水鹊差点没有听清楚。

他疑惑:“怎么了?我说话有什么问题吗?”

……莫名奇妙地一言不合就撒娇。

前一句说他很坏,后一句就说在他背上会很安心。

伏断等到后脊窜过雷电般麻痒的感觉消失,一脚踹开那个惊吓过水鹊的骷髅头。

沉默无言地背对水鹊屈身,“上来。”

“噢……”

水鹊闷声应答。

背后压上来一点重量,对于魔修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伏断直起身,动作生疏地托住水鹊的膝弯。

好像没有骨头一般,腿肉绵绵软软夹住他腰身。

伏断视线垂落,由后往前伸出的小腿和脚,在他向前行走的间隙,一荡一晃。

让他没法不在意。

裤腿不够长,被人背着一起来,就向小腿方向挪,露出小片脚踝,肌肤阳春雪似的白。

踝骨薄肉淡粉,如同山野烂漫的花。

……似乎脚也很小。

若不是怕吓到了背上的胆小鬼,伏断是想要空出一只手来丈量一下的。

出于好奇罢了。

他想法夸张,猜测水鹊的脚可能没他巴掌大。

大约等蹬了鞋袜,脚指头也是圆圆小巧。

伏断在想什么,魔将跟随在后,是一概不知的。

六臂魔将只觉得魔尊的举止反常。

按照他们的计划,原本是想要去沧海剑宗收网的。

早些年魔族安插勾结了几个奸细在宗门里,留作时刻观察沧海剑宗的动向。

钟卓是其一。

天资愚钝,杂役弟子,没什么用,但心是坏的,也好拿捏。

伏断随手丢了他一本魔族功法,堕魔后钟卓就修炼得快了,没多久筑基,成了外门弟子,身份在宗门里行走也更方便些。

气运之子到了沧海剑宗,伏断想起来这些年都没怎么派上用场的废物奸细,准备搅起沧海剑宗一阵内乱。

他们才到剑宗地界,那蠢人钟卓就求到跟前来,说明自己身份已经暴露,还慷慨陈词遇上了小时候的仇人。

伏断没心思听他说什么,盛怒之下,面色森冷,当即要解决钟卓,因为钟卓提前暴露,打草惊蛇,坏了原先的计划。

六臂魔将听到了钟卓口中说出“水鹊”,伏断动作停下了。

后来就演变成了用“眀冀”吸引水鹊上钩的情况。

六臂魔将摸不准伏断的心思是什么。

他们原先的计划,不是要用黝木扮成“眀冀”,在宗内挑起动乱,污蔑眀冀修魔吗?

再不济,也要威胁那老不死的坎海真君,交出气运之子。

计划变得太快。

前方的小元君,甚至已经舒舒服服地,用脸贴着魔尊肩颈。

长睫毛浓浓,轻轻覆下,安心入睡。

怎么就成了如今的这幅景象?

六臂魔将简直是满腹疑团。

魔宫有数多的宫殿群,十二魔将和他们座下负责起居洒扫的普通魔族也居住在此地。

中央是魔尊的宫殿,最大,也最寂寥。

按照历来的传统,魔尊原是从十二魔将里面角逐选出。

只是四百年前,伏断这个魔修横空出世,从魔域边缘一路杀过来,血流成河,剑身浸满了魔族的血,十二魔将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反而因为安逸太久了,直接被伏断打得鼻青脸肿。

魔宫千万年来,迎接了第一个人族出身的魔修尊主。

如今还迎来了一个人族的客人。

万古以来,首次有非魔修的人族修士踏足魔宫。

魔宫每每魔尊换人,皆会由新一任魔尊更改名字。

如今的魔尊伏断,干脆随意地将其取名为万魔窟。

细皮嫩肉的小元君,这下真是掉进魔窟里了。

水鹊站在原地,瑟缩了一下。

他才发觉,之前清微胜境里遇到的四五个魔将,是其中体貌端正的了。

水鹊原先还觉得他们吓人,尤其是和他一起过来的六臂魔将。

事实上,其余的才真真是可怖。

肤色青黑,赤露上身,臂膀肌肉虬结,铜筋铁骨一般,下半身四足如同山中老虎,但又布着鳞片,锐爪是黑色的,尾部如鳄鱼尾。

四足沉甸甸,踏步往前,靠近水鹊的时候,阴影黑压压,完全笼罩住对方的伶仃身躯。

如果不看青黑渗人的肤色,其实平头正脸,五官端正。

前肢匍匐下来,嗅闻水鹊的行为带着明显的兽性。

水鹊吓得躲到伏断身后去。

魔将们面面相觑,魔尊分明是他们之中最可怕的那个,什么时候还能给小元君当起避风港来了?

伏断:“……”

打量了虎身魔将一眼。

他眉间骤寒,面色阴沉得能滴出墨来,“旱魃,没人告诉过你,应该穿衣服吗?”

旱魃不解,声音天生粗哑如虎啸,“回尊主,没有。”

他从出生起就是这幅模样,四百年来,也没见魔尊有过意见啊?

“有碍观瞻。”伏断皮笑肉不笑,“还不找衣服穿?指望我给你缝一身吗?”

旱魃一看伏断的表情,就暗道不好。

这时候指望魔尊将他拦腰剑斩更有可能。

旱魃赶紧夺过共事者的外衫,“青尸,你的衣服借我穿一穿!”

青尸是一千年僵尸,为了掩盖不能弯曲的膝盖,总是穿了一层又一层。

只是尸体干瘪瘦削,外衫尺寸明显合不来旱魃壮实的上身。

刺啦一声,衣帛撕裂。

肌肉起伏沟壑,从崩裂的衣衫底下暴露出来。

水鹊还没见过谁能将衣服撑裂的。

他小心地探出头,好奇地去看。

小脸俏生生,眉眼灵秀,从高大魔尊身后探出来。

引得其余的魔将也下意识学他探头,只不过是为了看他的。

伏断“啧”一声。

大手严严实实,盖住身后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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