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1 / 2)

有魔将讽刺道:“沧海剑宗的首席……也不过如此。”

荆潜已经化作了原形的虬龙,龙血将石壁晕成金色,白鳞散落在地。

其余修士更是身负重伤。

魔将尽出,如此之大阵仗,仅仅在千年之前仙魔大战时有过。

魔将们也百思不得其解,这样一个清微胜境,只这些还没成长起来的修士,竟然能引起魔尊的注意。

还让魔尊亲自出手,想要杀掉一个筑基修士?

对方是什么来头?

魔将此前从未听闻过“眀冀”这个名字,一个无名之士,怎么值得如此?

定光剑早在此前已经断了剑脊,抛在最开始迎击魔修的地方了。

眀冀此时手持的,是水鹊的山玄玉短剑。

旧伤撕裂,豆大的汗珠混杂着血液,汩汩流下。

眀冀动作愈来愈慢,他的视野猩红一片,失血过多而心神迟滞。

他知道凭借伏断的修为,轻而易举就能将自己碾作齑粉。

而伏断此时,与其说是在和他有来有回地交战,不如说是游刃自如地,看着猎物垂死挣扎。

水鹊觉得一切都乱套了。

伏断是下界剧情里的最大反派,眀冀之所以能够证道飞升上界,正是因为解决了这个大魔头。

在这样剧情的前期,对方本不应当出现的。

就连这些魔将的出场,也称得上是大动干戈了。

水鹊一边忙着将气血丹喂给宗慎他们,一边还要紧急让77号催促大世界回应。

这个阶段的眀冀对上后期剧情的大反派,完全没有敌手之力。

升级流当中再降维打击也没有这样大差距的。

山玄玉短剑折断沉沙。

剑修高大身躯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

伏断眼底一片阴鸷,冷嗤:“天道之子?就是这般?”

水鹊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词语。

他不顾宗慎的反对,上前张开手拦在眀冀前面。

他听到眀冀压抑的咳嗽,“水鹊……!”

伏断的五官轮廓峻深,眼型狭长。

他看着水鹊挡到眀冀身前。

伏断饶有兴味地牵扯起嘴角。

由于肤色冷白,衬得他面目上诡谲花纹更加可怖。

天道从来待伏断不仁。

天魔之体换一个词,就是天煞孤星,曾经经历了多少,伏断不再追忆。

他偶得窥见天机,知晓这世间的气运之子。

伏断只是想看看,天道之子家破人亡、丹田尽毁后,还配得天道眷顾吗?

目前看来,眀冀似乎更得这小元君眷顾。

伏断语气薄凉:“你们倒是情意绵绵……”

小菩萨似的,练气修为就敢为了情郎挡在他面前。

伏断原先是想杀了天道之子的父母,看看对方面对这样的困境,心志苦楚,还能再重整旗鼓?

如今他改主意了。

“唔?”

水鹊脸颊忽地被铁钳般大手桎梏住。

伏断手腕遒劲有力。

指腹布着茧子,缓缓摩挲那软嫩的颊肉。

他眼中深不见底,慢条斯理地说——

“小菩萨,为了你的好情郎,你能做到哪一步?”

入定后如堕云雾,在其中,他窥见了一卷杂记。

视野光怪陆离,即便如此,他还是将卷轴当中的内容看明晰了。

当中记载的,正是那位先天道体的“眀冀”。

父母散修出身,与悟真派的少宗主订下娃娃亲,此后进入悟真派,正式踏上仙途。

因为是娃娃亲对象的备用炉鼎,所以在门派风言风语当中,负诟忍尤。

被少宗主瞧不起,遭到屈辱退婚。

之后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一报复回去。

大仇得报,辟恶除患。

还踏着他伏断的尸首勘破大道,飞升上界?

他眼前浮现那些悬于空中划过的看官留言。

一些从未见过的词组字眼——

爽文、升级流、打脸、天道之子……

无一不是在痛惜“主角”此前的悲惨遭遇、草根出身。

在大仇得报,踏碎凌霄时拍手叫好。

伏断闭关醒来,派遣魔将到修真界一查探。

果真有这么一个叫眀冀的人。

此前卷轴中所提及的十几年前魔修侵袭铜灵村,确实有伏断的授意。

他当初为了给微生枞找不痛快,随意指了几名虾兵蟹将去袭扰悟真派的山门。

没想到还促成了眀冀与悟真派少宗主的娃娃亲。

卷轴中的内容与现实一一对上,说明这不是伏断闭关闲暇做的一场迷梦。

他窥见了所谓天道。

伏断被勾起了兴致,他倒要看看,这个天道之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只是亲眼所见之后,伏断盎然的兴致全化作了讽刺,眉间骤寒,胸中无名火起。

这个眀冀分明身负先天道体,修炼比起常人,事半功倍,通行无阻。

同门感慨其能够得到少宗主青睐,有幸阴阳采补,这也能够算作是折辱?

甚至还有一个情深义重的未婚夫。

伏断将眀冀的丹田毁损过半,抛至山野,就是想看卷轴原文里那个薄情寡义的未婚夫,是如何抛弃这样一个废人。

可对方却是苦苦哀求沧海剑宗的剑修弟子。

及至于为了救治眀冀,任由剑修首席施与欲为。

伏断像是看了一场闹剧。

假使拥有这样经历的眀冀,也能称之为悲惨的话?

他伏断算是什么?

他并非魔族,不是生来就是魔修。

天魔之体,克死生他养他爱他的父母亲族。

伏断起初也以为自己能背负着沉重记忆,往前走,直至勘破大道。

当时的修真界,只有一个小宗门愿意接纳他。

即便如此,进入门派后才仅仅是炼狱的开始,众人排挤他、折辱他,少年时期吃不饱饭被迫吃泔水,像狗一样在地上乞食。

到了那样的地步,伏断也没想过害人。

天魔之体妄图修炼成仙,难于登天,每一次引气入体,灵力浸过经脉,就像是利刃自内里一下一下剐肉割筋。

对他来说,一念堕魔,然后遁入魔界修炼,才是最好的选择。

少年时期的伏断,不想成为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魔修。

灵气修炼不成,他的修为低微,经常在游历时为了惩恶扬善,最后拖着一身伤回到宗门。

或许哪一日天道会睁开眼,照拂一下他这个可怜虫。

伏断没有得到过善待。

他自认为能够交付后背的好兄弟,在秘境暗算他,没有天道之子的机缘,他当初在一线天崖底,苟延残喘至秘境结束。

他视为再生父兄的师父,勾结魔族,给宗门引来灭顶之灾,却将剑尖对准他,大义凛然诬告他是魔修。

扶善惩恶的那些所谓正道魁首——

沧海剑宗坎海真君,悟真派微生枞,皆追杀他至修真界边缘。

穷崖绝谷,下临无地。

伏断才明白,偌大修真界竟然没有他的立锥之地。

他堕魔了,没有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魔修,而是变了可以止小儿夜啼的魔头。

天道之子那样经历算是悲惨的话,他伏断是什么?

茶余饭后,不论是谁,都可以唾弃詈骂的谈资?

伏断眼底一片冷郁,胸中埋着一团火焰在灼烧。

多巧啊。

天道之子的娃娃亲对象……

是微生枞的孩子。

伏断薄唇牵起,眼皮抬起又覆下,上下扫量小宗主的脸蛋。

双颊要说肉其实也没多少肉,下巴尖儿抵着他的虎口。

可能是跟着微生枞吃不饱穿不暖吧。

伏断冷嗤一声,“你倒是和你爹长得并不肖似。”

若是长得像微生枞那样道貌凛然,惺惺作态……

伏断此行,必定不会留他。

眸色沉沉,心神思索的一会儿功夫。

被水鹊咬了虎口。

对他来说,和挠痒没什么区别。

魔修之体本就如铜墙铁壁一般,刀枪难入。

奋起反抗的小宗主,反而要硌着牙齿。

伏断冷冷看着对方松开嘴,小声小气地呸呸两声。

魔将原先还想教训那些明明剑都提不起来,还试图冲上去保护水鹊的剑修。

扬起拳,动作在听到这位小宗主呸的一声,停滞了。

魔将们战战兢兢地回首,去观察阴晴不定的大魔头。

额角冒出冷汗,生怕一会儿魔尊动怒,殃及池鱼。

伏断低眸。

他虎口上沾着透明的水液,以及一个细微的牙印。

伏断问:“你是兔子吗?”

逼急了会咬人?

水鹊抿唇不回答他。

小脸绷着,如临大敌。

眀冀上前,无言地把水鹊护在身后。

伏断看他们情意绵绵的模样就心烦,余光瞥见剑修首席重新用剑支起身躯,与魔将交战,剑锋破空。

视线转回来时,似笑非笑地问水鹊:“你怎么只护着眀冀,也不护着你那沧海剑宗首席的好哥哥?”

水鹊从眀冀身后侧出头来,紧张地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