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天(1 / 2)

天,似乎离天很近。头戴凤冠身穿华服的女人凝望天空,凝望缥缈而自由的白云。

“皇后娘娘。”满脸皱纹的太监上前施礼,女人仅以沉默的注目相对,她随太监走向大殿。大殿位于百丈之高的金字塔顶端,耸立于京师的正中央,以一千层的台阶连接金字塔之下与金字塔顶端。每一位天子便是坐在这千层台阶之上的王座上,俯瞰天下,目光所及之处皆为王土。

这里是离天最近的地方吗?似乎每一个来到此处的人都有这样感慨。女人最后瞥了一眼那自由的白云白云,随即步入大殿。

只见白光一闪,预期中庄严殿堂景象并无出现,取而代之的是白光透亮、空荡荡的空间,唯一抢眼的事物是一扇青色的门,门紧闭着,静静诉说着神秘。每当女人不由自主地走向门,门似乎在后退一般离她越来越远,让人无法近距离一探究竟。

“皇后请留步。”女人身后出现的道袍男人喊住了她。

“天子现在何处?”

“随我来。”道袍男人将手一挥,白色的空间骤然翻转,风烟消散,华服男子与炼丹炉随之出现,跟在华服男人身后的是一位身穿黑金色铠甲的男人和一位稍矮一头的少年郎。

“见过皇后娘娘。”身穿黑甲的男人淡淡行礼,少年郎却仅淡淡地瞥了一眼,但女人全然没有在意,她紧盯着华服男子,前者带着同样炽热的目光紧盯着炼丹炉,直到男子转过身来——棱角分明的脸庞,无疑是属于国色天香的容貌,女人眼中的炽热光芒一闪而过,她承认,无论见过多少次她还是会被华服男子惊艳。

“阿瑾,来。”华服男子热情地牵过女人的手:“且看这惊世的宝物。”

“这是何物?”

“此乃前朝所遗留的炼丹炉——”道袍男人上前解释:“它还有一个特别的名字——回溯炉。”

“这就是你的炼丹炉?”

“不错,正是炼化回溯光阴之法,逆转周天之道的回溯炉!”华服男子抑制不住欣喜:“阿瑾,这个宝物将打破周天轮回之理,我朝将因此物永世长存!”

“打破周天轮回?”女人一时难以思考:“为什么?”

“阿瑾,你能理解我吗?”男人感叹道:“威震当世之猛將,终将老去,直至连身上之铠甲亦无法穿戴;精明算计之谋士,亦终有衰老之时,变得老眼昏花得而无法明辨事势;宏伟之功业,无论多么瞩目,亦无法阻止人心之变化,周天不断运转,你我终将归土,我等功业会淹没在时间的长河中,唯有周天永恒。”

“陛下正值壮年,励精图治,岂有菲薄之言?”

又见华服男子长叹一气:“神龟虽寿,犹有竟时,何况于人?何况于这世事无常的天下?万物随周天而不断运转,一切都难以逃离定数,你我之功,不过是周天轮回的沧海一舟;无论是何等繁华何等盛世,无论何等英雄人物,何等丰功伟业,终究淹没在周天的运转之中,终有消散的一天,就连横跨千年的兰王朝也不过弹指间就消散得干干净净,周天的运转便是这般无情,它像是涛涛河水一样奔流向前,纵使万般不舍也要被推着向前,推向那无法预知的远方。”男人看向女人:“我是天子,天下之万事万物皆由天子掌控,可我却无法掌控那虚渺的周天。”

“陛下,周天之事终究过于虚妄,陛下宜以世间事为首任。”

“世间事?”男人听后热情散去,他讥笑道:“皇后啊皇后,朕已是天子,朕已凌驾于世间万物之上,世间还有朕的对手吗?”男子攥紧女人的手:“可朕却无法掌控这周天!这天下要走向何种未来,朕一概不知!”

“天子陛下。”女人松开了手,以生硬的语气说:“陛下已有半月不问朝政,朝臣颇有微词,家父脑疾不适,难以主持朝政——”

“无妨,让王柬之代之。”

“王大人也被贬至山海关外。”

“罢了,刘青山资政干练,让他来主持即可。”

“刘大人已被家父调任扬州知府。”

“那便作罢,调文丹心入内阁政事堂总领事务。”

“文丹心与家父尚有旧嫌,恐家父不悦。”

二人一时无言相对。

“无妨,请舍妹主持内阁即可。”华服男人淡淡说道,语气带上几分冰冷。

“三公主门客无数,百官拥护,陛下难道要养虎为患?”女子话语未落便对上了华服男子冰冷的眼神:“皇后有何诉求不妨直说。”“臣妾可愿替陛下分忧。”女子高呼,一时间二人再度无言。

“皇后一向不好求仙问道,今日来访,朕本欣喜,以为皇后是特地来看朕。”男子回过头去,女子的眼睛在一瞬间闪过一丝颤抖,随即迅速冷静下来:“天子尊荣,天下冠绝,何人不求一见?天子乃承天之子,承天之德,治御天下,系万民之责,然今朝廷内外困顿,河内灾年歉收,朔方军镇已有暴乱之征,东南沿海不乏倭寇侵袭,社稷诚危。诚宜整顿内政,遣兵平乱,天下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还望天子陛下三思。”

“三思?那颜大人——”

“家父老矣,多病缠身。”

“是吗?神策军现在何处。”华服男子突然问道。

“护军将军丘明绩已率神策军殿外千重台阶处列队等候。”女子长舒一口气,二人三度无言相对。

“皇后。”华服男子长叹一气。

“陛下!”女子再行一礼,气氛骤然降至冰点,仿佛暴风雨之前的沉默,直到华服男子最后一次叹气,说道:“骁骑府一事莫要插手。”华服男人挥了挥手,道袍男子袖袍一挥,女子只见天旋地转,一眨眼便身处于大殿宫门口。

“娘娘——”全身披甲的丘将军带着全副武装的卫兵一路冲来,女子举手示停,她看向天。

天,依旧晴空万里,白云肆意飘荡,遮蔽了太阳的光辉。

“如何?”姜月紧张地盯着范秀。

“火候不错。”范秀沉思道:“可我觉得单吃白糖糕有点单调了。”

“逐客羹还没吃够?”冷朝评论道,语罢三人一同看向雷捕头,雷捕头挠挠头:“三位大人,还是先说正事儿吧。”

“正事儿?正事儿就是堂堂衙门巡捕的老大却在一个老头唯唯诺诺?”

“实在抱歉——在豫章城谁也不敢惹谢老爷。”雷捕头再次面露难色:“几位大人办完案子就走,但我们衙门的伙计要一直留在豫章城,惹了谢老爷,以后的日子很难办。”

只见四人围坐在茶馆的茶桌边,范秀继续对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开始发表他关于豫章城白糖糕的心得体会,姜月紧绷着脸却无法控制白眼,小口小口抿着热茶,冷朝垂着眼打量四周,不时与雷捕头对视,每次对视都让雷捕头心里咯噔一下。

“既然说到正事?”姜月说道:“我奉劝雷大人,办好自己的本份,别太好奇我们的正事。”

“正事?我是说那个无头怪物!”雷捕头抬头说道:“姜都尉先前来我衙门,点兵点将要我衙门出人替骁骑府封锁铁枪将军庙,庙里出了命案,又让我带人去查,姜都尉全忘记了?还是说骁骑府的人只是把我们地方官吏当阿猫阿狗使唤?”雷捕头语落,立即招致冷朝冰冷地注视,可他却理直气壮,继续说道:“还有那些猫头鹰怪物——姜都尉还要怪罪我没有调人去驻守铁枪将军庙,可是姜都尉你也看到了那些怪物有多邪门,我手下都不过是些衙门里的捕快,我不想他们为了不知所云的任务而莫名其妙地丧命。”语罢,气氛一度安静,半响过后才见范秀说道:“长着猫头鹰脸的人吗?长得着实瘆人。”“你在哪看到的!”姜月大声追问道。范秀只好将昨晚所见全盘托出。语罢,三位听众不停互相对视,范秀忍不住吐槽:“都不说话,你们三个心连心不通知我是吧?”

“我是在想这四海镖局跟铁枪将军庙还有这猫头鹰怪物,有何联系?”雷捕头沉思道,他向范秀讲述了蹲守铁枪将军庙的所见所闻,最后说道:“无头怪物在铁枪将军庙不定时出现,见人就杀,四海镖局总镖头的儿子死在无头怪物手上,猫头鹰怪物又把无头怪物救走。而昨晚那猫头鹰怪物又袭击四海镖局的马场?这一连串的事件很难说没有关联”

“马场被毁,衙门没有接到报案吗?”姜月问道。

“我们今早离开衙门的时候尚未有报案,或许是没这么快。”雷捕头回答道。

“四海镖局脱不了干系。”冷朝笑道:“待我今晚把那个镖局里面那个老王八抓来好好问问,放心,就算是死人我也能撬开嘴。”雷捕头听闻直呼不可,惹得冷朝皱起眉头,再看向姜月,似有些心不在焉,范秀倒是一直大口大口地吃着茶点。突如其来的冷场令冷朝更加不悦,直言道:“实在不行就去那破庙一直守着,不管什么无头怪物还是猫头鹰怪物,把衙门里的捕快全派过去,再调几十个城防兵一起过去,封锁,只要只要坚持到那位大人来,任务自然——”“打草惊蛇!”姜月突然打断冷朝的话:“任务应越少人知道越好,这般打草惊蛇只怕会惊动那些藏在暗处的老鼠,现在那些老鼠还不知道我们的任务,很难说不会来妨碍我们,这会又是新的变数——”姜月流露出警惕地目光,冷朝随即瞪了雷捕头一眼,后者气恼又疑惑地问道:“我是故意听到的?”“这不行哪也不行,那你说该怎么办!”冷朝此刻显得极不耐烦。“我——”姜月正要说什么,外头喧闹的集市骤然安静,众人向茶馆窗外的街道望去,街道上的行人和商贩纷纷撤离,只见一支骑兵队伍迎面而来,仆役们牵着备用的战马,而骑在马上的将士身披铠甲,前胸和后背的圆形铠甲极其耀眼,在日光下徐徐生辉,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明光铠,是骁骑府午门。”姜月骤起眉头:“午门向来是全军出动,所以萧齐林也来了。”突然一旁的冷朝攥紧了拳头,姜月连声宽慰,小声说道:“来日方长,此刻切不要意气用事。”

“行军驻扎免不了侦查和接应,这难道就是姜都尉的任务吗?”雷捕头问道。

“不是,在这里见到午门的人,应该是巧合。”姜月:“午门铁骑全军南下,究竟?”

“沿着我们来时的方向,这这条街的城门出去,不正是闽南?”范秀笑道:“闽南之地,倭寇侵扰不断,看来仅凭范珠前辈和神机营想要肃清倭寇还是捉襟见肘,我还真以为骁骑府的人都有三头六臂呢!”范秀嬉笑着看向姜月,后者扬起拳头,范秀乖乖闭嘴。

“倭寇侵犯我朝土地烧杀抢掠甚多,天子何不多派些兵马一口气全歼倭寇?”雷捕头问道。

“一兵一卒的调动都会牵扯各地储粮,兵器锻造,马匹饲养,哪样不要砸进去白花花的银子,大规模的兵马调动对国库开销甚大,今灾年歉收,冒然动兵必然劳民伤财。”姜月眉毛一挑,继续回答:“更何况现今朔方形势不安,朝廷不敢冒然出兵南下,能调动午门铁骑都恐怕已经是勉力为之。今已有骁骑府范门主亲率神机营镇压倭寇,又有午门铁骑南下助阵,倭寇之乱被平定只是时间问题。”姜月补充说:“瞧着那队人马前去的方向是衙门处,多是为了征集豫章城粮草。”姜月督了雷捕头一眼,后者立刻想到了还在遛鸟的老县令,后者顿感大事不妙,连忙告辞飞奔而去。

“对了范少侠……”姜月看向范秀的方向,却发现对方正在给邻桌一个哑然受惊的老爷爷倒茶,老爷爷显然受惊,全身冒汗,张口无言,呆呆指向铁骑远去的方向,半响,颤颤巍巍地说出那两个字“白魔”,徒留姜月和范秀疑惑地对视。可放眼望去,茶楼外只见行军的队伍和避让的行人,哪有什么白魔?

“白魔……”老人喃喃自语,瘦弱的身躯不住颤抖。

“老人家,这儿哪有白魔啊?”范秀一边四处观望,一边“搓背式”安慰老头——不断揉搓老人的背。可老人久久才吐出两个字——“辽东”。

“辽东?这里是豫章城啊老爷爷。”范秀疑惑不解。

“明光铠的前身是前朝辽东铁骑的铠甲,辽东军抗击白魔之难,死伤无数,山海关外流民涌向关内,拥挤在朔方四镇……”姜月看着老人说道。

“白魔……又是白魔。”范秀看向那行军的队伍。

“白魔便是周天被打乱而降临人间的天罚,”姜月说道:“周天拂乱,天罚便会降临,当今天子妄图打乱周天运转,不知又会降临何种天罚,不知又会波及多少无辜的百姓。”姜月看向商贩和行人靠边避退的街道:“人生于自然,周天运转才是自然之理,万物轮转之理,被打破后,这世间又岂能安然运转?”

“既然如此,天子又何必——”“咳咳——”姜月咳嗽两声,范秀才注意到一旁紧盯着窗外行军的冷朝,心中一惊,自己差点忘记了姜月二五仔的身份,所幸那冷朝全然紧盯那行军的铁骑,并无听及二人的对话,两人对视一眼,松了一口气。

“说回正事,冷大哥说回庙里蹲守,我赞同,但是人多容易打草惊蛇,你和冷大哥去即可。怪物们这么喜欢去那破庙,那里一定有什么秘密。但是在这之前,我希望你们能去一趟郊外的镖局马场看看,或许有别的发现。”姜月对两人说道,那冷朝也回过神来,只见姜月又对范秀说道:“先照我说的做,为了我们,我会证明给你看。”

“我们?”冷朝瞪大了眼看着对视的范姜二人:“你们两个心连心不通知我是吧?”“咳咳——”姜月故作咳嗽:“快动身吧,城里的事情我盯着,四海镖局背后的朝廷势力我也会继续追查。”

临行前,范秀突然说道:“那无头怪物是血肉之躯,那猫头鹰怪物也是血肉之躯,他们并非妖孽,而是人,既然是人又为何以怪物的姿态出现?无非是要掩人耳目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所以关键是他们的身份?”冷朝若有所思。

“所以问题的关键是抓住问题的关键。”姜月总结道:“你继续说吧。”

“或许,或许那无头怪物并非被猫头鹰怪物们救走,而是被抓走,这样一来就没人妨碍他们了。”范秀眼前一亮:“我也只是猜测。还有一件事,那个叫尉迟的人还请姜姑娘多小心。”

“我不会跟他们正面冲突,至少现在不会。”姜月回答道。

“姜姑娘多加小心。”

“我会的。”

“多加小心。”

“当然。”

“多加——”

“你走不走?”姜月皱起眉头。

“你就这么想赶我走吗姜姑娘?离开闽南的时候也是,现在也是!”范秀叉起腰说道:“这么想甩开我啊姜姑娘?”

“什么叫甩开你啊?那个时候是不想你卷进这种麻烦事情,等我处理完,自然会去找你。”姜月也叉起腰说道:“怎么?现在想跟我掰扯?”

“你们——”冷朝眉头一皱。

“不想!”范秀义正言辞地说道。

“滚?”

“滚就滚!”范秀麻利地绕过茶桌走出茶室,不到一会又折返回来,将桌上的糕点全部装进口袋,又麻利地溜走。冷朝意味深长地看了姜月一眼。

“你想问什么?”

“回来再说吧。”冷朝冷笑着,他突然问道:“那位大人能解决掉吧?那个怪物?”

“你在质疑岳大人?”

“这倒不敢。”冷朝讪笑着,他本想追问范秀的事情,科转念一想不如在路上直接问范秀,随即去追范秀。姜月转身看向窗外,那行军的队伍已然远去,商贩又重新叫卖,行人重新回到街上,熙熙攘攘,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街市那般喧嚣。

“好啊,真好啊!”邻桌的老爷爷望着街市感慨。

“哪儿好?不是一直如此吗?”姜月忍不住问道。

“要是一直如此就好了。”老爷爷说道姜月久久看着这热闹的街市,行人络绎不绝,或是匆匆赶路,或是游玩街市,街摊上新鲜出炉的肉包子飘香了半条街,但最吸引孩童的还是卖糖葫芦的小贩;年轻的姑娘们三五成群,一边谈笑着一边闲逛;略有失意的书生在街边摆卖字画,几个无所事事的混混凑上去瞧,几句冷嘲热讽气得那书生涨红了脸,他们吵得不可开交,可书生的的娘子前来送饭,那小娘子好生俊俏,书生见了满脸通红。姜月再回头看那老爷爷,后者已然眯起眼睛,茶馆的伙计前来收拾茶桌,对此景见怪不怪,还贴心地给老人盖上了毛毯。

街市繁华,贸易流通,天下无战事,姜月突然想到。这是没有战事的十年,自本朝建立后,天下再无战事,流民渐渐找到居所,因为连年征战而耽误的生产逐渐恢复,天下粮仓再显宽裕,可尽管如此还是无法回到辽东之难之前的兰王朝盛世。

“确实很好啊!”一个中年大叔悄然出现在姜月身后,姜月看到其人却不意外,那中年大叔又说:“我小时候连吃一口白米饭都是奢望,那个时候就连地主家里都只有过年才有肉吃,那个时候战乱刚刚平息,可乡里居然找不到一个健全的青壮、找不到一片完好无损的庄稼,满山的田野上到处可以看到荒尸,田里一锄头下,总能挖到残臂断肢。小孩只能结伴去翻那些尸体,把生锈的铠甲扒下来,送到乡长那里换些发霉的陈米旧粮。转眼间过去了这么多年,天下久无战事,老天爷开恩,这几年算得上风调雨顺……”

“我能说我快听腻了吗爹?”姜月打断了这位大叔的感慨,可她心里依旧五味杂陈,天下随无战事,可局部冲突不断,她知道眼前这份平和的景象随时会被打破。

“稍微享受一下这片刻的平静吧,阿月。”中年大叔与姜月一同望向街道:“还在算着日子吗?”

“不用算了,就是明天!”

“所以,你是范家后人?”这是冷朝在出城后对范秀说的第一句话。

“所以,你的冷家后人?”这是范秀对冷朝的回答。

“什么冷家后人?我是问那个范家——”冷朝边说边流露出一股敬畏之情:“那个剑圣范家。”

“是也不是。”范秀在马背上伸了一个懒腰,冷朝自知难以从范秀嘴里得知正经的回答,想到昔日的剑圣世家如今已人丁飘散,突如其来的悲凉感令冷朝难以开口追问。骁骑府虽招收高手无数,却只有一位范家后人,这位范家后人虽身居门主,却未有广招范家后人之意,范家后人只出没于江湖,留下各种传说。

“你在思考什么?”范秀停下马,回头看向冷朝,后者回过神来,策马跟上范秀,两人一路骑行,突然一支骑兵队伍迎面而来,打头的斥候骑马直奔二人,盘问二人身份,冷朝一时脸色低沉,只见他攥紧栓马的绳子,一言不发。那斥候顿时心生警惕,大声责令二人交代身份。范秀急忙回应道:“我们也是骁骑府的人!”边说着便拉扯冷朝,冷朝冷笑一声,掏出令牌,那斥候见了令牌,继续追问二人所属哪个门系,冷朝慢悠悠地说:“骁骑府亥门。”似乎是二人不干脆的回答不能令其信服,那斥候听罢依旧一副戒备的模样,继续追问二人的任务内容。

“告诉你也无妨,我们的任务是传达天子密令给岳大人。”冷朝淡淡说道,那斥候如电击瞪大了眼,随即驾马折返。

“什么大人?”范秀问道。

“姜月没跟你说骁骑府的事情少打听吗?”冷朝回应道,他想起姜月与范秀的亲近,随即说道:“未曾过问你和姜月的关系,看起来你似乎因为姜月的缘故而效力于骁骑府。”

“不瞒冷兄,在下空有一身剑法,却漂泊江湖多年,居无定所,颠沛流离,在下并非故作清高之辈,也想投效朝廷,建立一番功业,幸得姜姑娘赏识,才有机会与骁骑府接触,才有此番机缘为天子效力,姜姑娘便是我的伯乐。”范秀侃侃而谈。

“不错。”冷朝赞许道:“故作清高之辈,为了那份所谓的淡泊名利的虚名,浪费一身武艺,到头来缩头缩尾地过完这一辈子,和臭水沟里的蝼蚁有何区别?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才不枉在这世间活过一遭。”

“所以,冷兄加入骁骑府也是为了建功立业吗?”范秀望着冷朝。

“可能是吧,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让范兄耻笑了,建功立业之心为其次,我效力于天子,实则为了心中之宏愿。”

“什么宏愿?”范秀已然想到了回溯阵法,早在范珠面前时,姜月曾带着他对这般宏愿激昂陈词,可他还是出口询问。这时骑兵队伍已然行至跟前,全身披甲的将士们骑着清一色黑色骏马,而仆役们则牵着另一匹备用的战马伴行,将士脸上带着铁青色的面具,那些面具下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范秀二人,一股肃杀感迎面扑来。

骑兵队伍沿着道路一侧徐徐经过,范秀二人驾马行另一侧,可冷朝却突然一言不发,脸色也变得暗沉,一时间气氛变得沉重。

“冷兄?”范秀试探性问道,行于前方的冷朝闻言,勒马停下,回头与范秀相望。“这——”范秀顿感疑惑,却不知如何说道。

可冷朝突然开口道:“我等之宏愿,与天子之宏愿不谋为何,但与其说是宏愿,更像一个不着边际的幻想,可哪怕是幻想——”只见冷朝边说边摸出一串手链。似乎依旧是不着边际的话,令范秀难以理解,他只得点头致意,可不待他出声回应,突然有人呼唤道:“亥门的冷朝?”二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全身披甲的将官驾马行至二人跟前,那将官摘下铁青色面具,对冷朝厉声问道:“怎么是你?”

“很意外吗?最好告诉你主子我离他不远,晚上别睡太死。”冷朝回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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