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青(2 / 2)

“宁姑娘——还有这位——美人姐姐?等等我啊!”

“风姑姑呢?”宁云急切地问道。

“还在打——”

“那个怪物呢?”姜月注意到范秀只身而来,急切地询问。

“那个红色的怪物吗?不知道——”范秀一想到那个怪物便心中后怕连连:“那到底是什么怪物?”

“疯子,武功超群的疯子,变态。”这是姜月的回答

“有多变态?”

“你知道骁骑府吗?骁骑府八门的各大门主都至少有武林中一派掌门的实力,可那个怪物已经杀了一个门主,更恐怖地是其实力是不断增长。”姜月快速解释道。可范秀突然警觉地打量四周:“快听——”

“听什么?”两位姑娘环顾四周,发现雨停了,但未察觉任何异常。

“很奇怪,就像是——有一伙人在敲锣打鼓——”范秀总结道。

“敲锣打鼓?你不会犯了什么瘾症吧?”姜月质疑道:“难道这个时候还有人敲锣打鼓来接亲?”

“还真有点像!”范秀惊呼。

“啊?”姜月显然不敢相信,但一旁的宁云却似乎想到什么,脸色一时煞白:“这不是真的!”可下一秒远方传来一阵鼓声,鼓声之后是紧密的敲锣,三人顺着锣鼓声走,走到了官道上,看向远方翻过山丘田埂的接亲队伍。

“这是那户人家的好事啊?”姜月情不自禁地问道,这时远方传来一声“云儿妹妹——”,宁云猛然抓头躺在地上打滚。

“救——命——”宁云哭喊道,全然不顾姜月的满脸疑惑。

“快去找风姑姑!我不要嫁给他!”宁云急得在地上打滚。

“他?”姜月看向那缓缓走近的接亲队伍,提亲的队伍由一众小厮提锣抬鼓组成,领头的小厮嗓门特大,扯着嗓子喊道:“鹭州城杨二公子前来迎娶宁家大小姐!”他一喊完,敲锣打鼓声再次奏响,好不热闹。

“你会不会也有头晕的感觉?”范秀扶着脑袋,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遭遇让他有些应接不暇。

“不会。”姜月掏出手铳:“世事千变万化,但无论如何我都要完成自己的使命。”范秀按下姜月的手铳:“不劳驾姑娘出手,我来应付。”只见范秀大步向前挡在接亲队伍前:“在下范——”未来得及通报姓名,领头的小厮直接无视范秀跑到两位姑娘跟前。

“你们这——”姜月欲言又止。

“姑娘是生面孔?之前没见过?不过没关系,你们家宁小姐即将与我家二公子定亲,到时候让你家小姐带你去鹭州城里耍一下子哈,见见市面,不过姑娘你这——长得倒是俊俏,我家公子说不定看得上——”小厮絮絮叨叨,却被身后一声咳嗽打断。

“噢啊我家公子对宁大小姐必然是专情的,”小厮陪着笑脸迎出身着华服的男子,“我家二公子不仅是鹭州城内少有的玉面郎君,而且博学多才,文武双全,使得一身好剑法,不说武功盖世,却是难逢敌手!”男子伸出手止住小厮的絮絮叨叨。

“手下人难免过多废话,多多见谅。”男子笑着行礼,随后急切地看向宁云“云儿妹妹许久不见可有长高?我可是从鹭州城中带了些礼物给云儿妹妹……”男子废话不少,他言语间总是露出一副笑脸,可这在姜月眼中更像一只谄媚的狐狸。

“不如我们先回宁家土楼,跟咱阿娘好好商谈我们的婚事?”男子语落,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宁云那张气得煞白地的脸,宁云缓缓说出一个字:“滚!”

“啊?”男子似乎没有听清,那张狐狸一般的脸愈发凑近宁云。

“我说——滚啊!”宁云大喊一声,引得那男子眉头一皱:“宁大小姐有些拘谨,来人,把宁大小姐请回侯府里做客。”说罢又看向满脸疑惑的姜月:“这位——”男子走向姜月“倒是一位美……”下一秒姜月的手铳枪口抵住了男子的下巴:“骁骑府亥门都尉姜月。”姜月掏出骁骑府令牌。

男子笑容一时凝固,讪讪转身,姜月放下火铳,可男子突然转身拔剑,一剑挑飞姜月手中火铳,随即向姜月刺去,范秀立即闪至姜月跟前,抽剑挡下这一击。

“哪来的花子!”男子恼怒起来踹向范秀,范秀飞快闪身躲过。

“公子莫要恼怒。”范秀随手放倒冲上来的小厮,“我也只是路过而已——”男子恼羞成怒提剑向范秀刺去,范秀随即出剑,剑锋相交,寒光在一瞬间闪亮众人的眼睛,而两人凌厉的剑锋在这一刻交锋在一起。

“他的剑居然挡住了范秀,可明显是范秀更快。”宁云大声质疑道,交锋的两人同样察觉到这一点,各自收回剑锋各退一步。

“范秀的剑速自然凌驾于那杨二公子之上,但他们的剑招十分相似,多半是师出同门,恐怕只需凭借对剑招的熟悉即可抵挡范秀的剑锋。”姜月思索说道。

“小叫花子,你这剑倒是相当华美,不知是从何处窃取?”男子盯着范秀。

“公子这张脸倒是十分油腻,也不知是刮蹭了谁家油缸?”范秀收回了长剑。“你——”男子显然被气到:“拔出你的剑,我今日定要你死在我的剑下。”

“免了,我没有理由对公子出手。”范秀露出淡然的微笑,男子气得嗷嗷叫,可他冷静后自知不如范秀,只得收回长剑,不停放出狠话,但范秀报以职业微笑,让男子感到自己的每一拳都打在了棉花上。临走之际男子再次放下狠话:“云儿与我有婚约在身,早晚有一日我会把云儿妹妹娶过门!小叫花子还有你这个小小芝麻官走狗!我让你们走不开闽南境内,有一日我把你们挂马后面拖死你们!”接亲队伍掉头离开,只是没有了那股敲锣打鼓的喧闹。

“我们可以走小路吗?我不想再撞到那个人。”宁云怯声问道,范姜二人均表示同意,三人再次走进林荫小道。

“所以你——你是范家后人吗?”姜月突然问向范秀。

“是或者不是。”范秀思索着说道。

“什么是或者不是?难道是还能不是?难道不是还能是?”姜月皱起眉头:“你们这些男人最让人讨厌的地方,就是说话从来不说明白。”

“什么呀?是不是范家后人很重要吗?”范秀回答道:“我是范秀,这就足够了。就像你——请问姑娘贵姓。”

“姜月。”

“对,就像你姜姑娘,想必你也是姜家后人吧?”

“什么姜家后人?”姜月有些无语:“姜姓,默默无闻,而我——”姜月愣了半响:“算了吧,我猜你对我的过去并不感兴趣。”

“不可以打听吗?”

“今天不可以。”姜月看向宁云:“不如问问这位宁姑娘是不是宁家后人。”

“我?”宁云边走边看自己脚上沾染的泥巴,闻及姜月提到自己才抬起头来:“我阿娘说我阿爹是大英雄,为了抗击倭寇坚守孤城,然后英勇殉国,至少我没见过我阿爹。”

“宁小姑娘如今年方几何?”姜月突然说到。

“阿娘说我下个月及笄。”

“十五年前倭寇大举入侵闽南州府,宁明将军为掩护城中老幼撤离率军独守孤城直到战死殉国,那个时候你应该还在你娘的肚子里。”

“所以你是——”记忆的碎片突然拥入范秀的脑海——涌出城外的流民、抢占官道的马车、马嘶吼的叫声、紧紧牵住小手的老奶奶、发了疯冲向他的孕妇……

“所以你就是那位忠烈遗孤——宁云。”姜月不由得轻抚宁云的头发。

“美人姐姐你好温柔,”宁云挨上姜月肩头,“我虽然没有见过阿爹,但我有阿娘,有风姑姑,风姑姑可厉害了,不仅武功盖世,还知道很多很多很多好玩的东西……”

“风前辈可不仅是武功盖世,虽然已经消失了近十五年,但江湖上还是流传不少风前辈的传说。”姜月说着。

“十七年前白魔自西域入关,天下大乱,先帝于江淮一带起势,汇集天下豪雄之势,并最终攻入京师,夺取帝位。虽白魔不见踪影,然天下初定,各地纷争不断,豪强并起,土匪横行,贫弱百姓饱受欺压。有清风自东而来,一代女侠横空出世,武功高强,锄强扶弱打击匪患直至朝廷重新稳定天下秩序,尽显侠义之风!”

“惩奸除恶,侠义之风!”宁云惊喜般瞪大了眼:“原来风姑姑这么厉害。”

“但真正让风前辈名动天下的一战,则在是那年紫阳山的武林群英大会,那吐蕃武僧技压群雄意图夺取武林盟主之位,却被风前辈强压一头,按当年的规矩风前辈理应拿下武林盟主之位。”

“可后来当上武林盟主的是武真派陆南星。”姜月继续说道:“门派世家无法忍受师承不明的风前辈夺下头筹,以风前辈常年浪迹江湖、四海为家为由,改推选陆南星为武林盟主,风前辈愤然离开。当然江湖传言是风前辈在紫阳山大会次日便了无音讯,武林群豪不得已又推选了陆南星代行武林盟主之任。”

“好一群鼠目寸光的老顽固,”范秀笑道:“世家门派只会考虑自己的利益,带上冠冕堂皇的理由,却不过是鼠目寸光之辈。”

“这么说来,风姑姑果真是武功盖世天下第一!”宁云不免惊叹。

“第一次白魔之难,葬送的武林宗师不计其数,再加上前朝对武学门派世家诸多打压,武功上乘者均死在了前朝剑圣手上,以至于十五年前群英会吐蕃武僧上门讨教,当时在场武林豪杰竟无一人可与之匹敌,除了风前辈。”姜月说道。

“哇,那风姑姑这么厉害!”宁云再次赞叹,范秀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美人姐姐讲风姑姑的故事这么精彩,你怎么在这里没精打采的?”

“很精彩很精彩——不如讲讲美人姐姐自己的故事吧?”

“我?默默无闻的姜氏,知道比不过范家,剑圣辈出的范家。”

“范家?还是算了吧。”范秀掏出一封信:“教我剑法的老东西托我交给旧友,也就是风前辈。”

“可我从来没有听风姑姑说姓范的朋友。”宁云眼珠转了转,可姜月却脑光一闪:“教你剑法的人?范家剑法不是一脉相承吗?”姜月留下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她接着说道:“范少侠,你相信使命吗?现在有一份关乎天下百姓安危的使命——”

“我不给朝廷当狗腿子。”

“我不是朝廷的人!”姜月拦在两人前面:“我来自定天寺。”眼前的两人瞪大双眼,姜月对这般反应也感到惊讶,正常人应该没有听说过定天寺的名字才对。

“美人姐姐你?”宁云欲言又止。

“没错,这一份使命——”

“美人姐姐你是出家人啊?”范秀直勾勾地问道。

“哪怕直面白魔,也无所畏惧——啊?”“啊?”“啊?”姜月有些语塞,显然三人不在一个频道。

“什么白魔?”范秀正想追问,可未说完便突然哑了嘴,姜宁二人随着范秀的目光望向前方——那个身穿红衣头戴面具的怪物赫然站在林间小道的尽头,它如同鬼魅般出现,以幽森的林间小道为衬,那股幽静、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那股不可名状的恐惧如影随形——范秀瞪大了双眼,身子不断颤抖,可他依然吐槽道:“黑白无常什么时候穿得这么妖艳了?”

“别说了好冷。”同样战栗的姜月回应道。

范秀又拿出那封信,交到宁云手中:“给风前辈的信,麻烦你——啊你快接啊!”

“我——”宁云似乎无法接受:“你说好给我编草鞋的——”只有姜月一把抢过信,意味深长地看了范秀一眼,随即拉着宁云向后方跑去。范秀长舒一口气,拔出长剑看向那红衣怪物:“现在你总得陪我玩玩了吧?”范秀看起来一脸轻松,可姜月说过的话不停在他脑中翻滚:“骁骑府八门的各大门主都至少有武林门派中一派掌门的实力,可那个怪物已经杀了一个门主。”

只见那怪物抽搐几下,下一秒如闪电般冲至范秀身前,范秀喃喃道:“十载京华——”数百道剑气在这一瞬间被尽数斩出,数百道利刃划破空气的气爆声交织在一起——只听见一声轰鸣巨响,四散的剑气将四周的树木尽数拦腰斩断,几乎是堪称完美的出剑!可那红色的怪物——范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红色的怪物将范秀挥出的剑气尽数躲过,它随意般抬手擒向范秀的脖子。“三更梦断——”范秀一声嘶吼,立即抽剑回斩,可那怪物立即缩手,其速度总比范秀快上一拍——它在戏弄我!范秀突然想到。

这一记回斩的的锋芒将那怪物暂且逼退一秒,在这漫长的一秒,范秀全神看向那怪物面具之下的眼睛,试图看破对方哪怕任何一丝情绪的波澜——去看那双如野兽般嗜血的双眼,可那双眼睛却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就像是幽深的枯井,一眼望不到尽头。这一刻,范秀清楚地感知到那股恐惧的根源——哪怕是凶猛的野兽也会在捕猎时难以抑制自己的兴奋,可眼前的更像是一个没有情绪表露的怪物,哪怕极其残忍地夺取他人性命,似乎也无法取悦它分毫——那是对诡秘的不可名状之事物的恐惧,那股对未知境界逗得恐惧,简直是仿佛就是死亡本身!

风涌入落木残叶的林间小道,轻轻地的拂过范秀的脸庞,就像是海边的风一样舒缓,哪怕少了那份大海的味道,记忆的碎片也如同潮水般不断在脑海里浮现:官道上拥挤的难民队伍,老宅房梁上吊死的白裙女子,昏暗的佛堂里的长鼻大耳猪头怪物们咄咄逼人每一个瞬间拼接成范秀的记忆,记忆是每一个瞬间汇聚的潮水。

这一秒结束了,范秀强挤出一个笑容,他提剑而起,在一瞬之间斩出无数道剑气,凌厉的剑气如狂风撕扯般呼啸而过,在无数道剑气斩向那怪物的那一瞬间,范秀依旧紧盯着那怪物的双眼,在这最后的瞬间他仍在捕抓对方哪怕一丝的情绪起伏。

红色的怪物随着剑气的逼近立即后撤,可范秀那凌厉的剑气长驱之上将那怪物的面具撕碎,那一瞬间范秀大喜,提剑直刺,可尚未来得及看清那怪物的脸,胸口便传来一阵撕裂的剧痛,低头望去,自己的胸口已然被那怪物的利爪洞穿。

范秀倒在血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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