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计划（2 / 2）

这本应是主教的职责，但在那位精干的老者也于夜里逝去之后，就只能由身为院长的格蕾莎代为执行。

此刻，这位年过半百的女士同样闭着眼，口中颂念着只有她这样经历过火之时代的遗民才能熟练掌握的圣灵文字，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悲戚，但也失去了平日里的锐利。

艾尔莎一边带领罗蕾塔到位于角落的储物室里更换着装，一边偷偷打量那位躺在中间平台上的人影。

尽管逝者的身上盖着一块白布，用于遮掩那被黑暗中的幽邃侵蚀后的可怖面貌，艾尔莎还是一眼便认出了死去的人正是副院长安妮特。

这让她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位脸上总是挂着和蔼微笑的女士，对每一个人都以温柔相待的圣母，如果可能的话，艾尔莎真不愿听到她的死讯。她感到心都要碎了。

在场的修女们一定与她有着同样的感受，她甚至能在一片细密的祈祷中听到几声简短的啜泣。

但一定有一个人比她们之中的所有人都要伤心，艾尔莎心想，正如她和罗蕾塔那样，院长格蕾莎与副院长安妮特之间的情谊同样深厚。

望着那张失去所有尖锐与力量，布满皱纹，仿佛一瞬之间苍老了许多的脸，即便总是受到她责罚的艾尔莎也忍不住心生同情。

而这时，一个她绝对无法忽视的发现映入眼眶，如同一记惊雷于脑海中炸响，让她的心不可抑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此刻的格蕾莎同样换上了一身在送别死者时才会穿的黑色法衣，与之相对，她原本的着装就存放在储物室中，与修女们的衣服放在一起。

若是平时，她绝不会如此疏忽大意，或许正是因为副院长安妮特的死，才让她失去了往日里的冷静与谨慎。

艾尔莎的目光循着那件做工精致的长袍看去，没有任何意外，顺利地在位于腰间的部分看到了那个她梦寐以求的“钥匙”。

那是两块月牙状符节中的其中一块，正巧与阿斯塔女王像底座上的缺口相对应，只要将两块符节拼接在一起放入，就可以开启前往地下室的通道。

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钥匙”，看上去不过与随地捡来的顽石无异，此刻却散发着如同钉子般刺眼的光芒，让艾尔莎难以直视。

“机会就在眼前，艾尔莎。”

这一刻，罗蕾塔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再次于她的脑海中浮现，一个大胆的念头也在她心中诞生。

这大概是最后的机会了......

修女们的祈祷声依旧在继续，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情况。

不孤注一掷的话，等待在前方的就只有死亡......

院长格蕾莎翻动了书页，形同枯槁的手指继续摩挲着镌刻在上面的经文。

如果安妮特嬷嬷还在的话，也一定会支持我这么做的......

心脏在耳边跳动，一滴汗水滴落在地面。

“对不起。”

艾尔莎不知道自己是在心中念出了这三个字，还是直接从口中说出，当罗蕾塔的呼唤将她从恍惚中唤醒的时候，“钥匙”就已经在她手中了。

她连忙将那块月牙状的符节藏到身上，手掌与其接触的地方仍残留着深入灵魂的冰凉。

换好衣服，端起一盏点燃的烛灯，艾尔莎与罗蕾塔两人迅速补上了位于修女队伍中末尾的空位，而这时，祈祷也正好接近尾声。

院长格蕾莎开始向修女们讲话：“我们现在将要为安妮特嬷嬷，圣火修道院的副院长净身，她在昨夜与黑暗的抗争中亡故，愿她的灵魂能够回归圣火的怀抱。”

人群之中传来几声短促的悲鸣。

格蕾莎将手中的书本合拢，面无表情地来到举行净身仪式的平台附近，失去了光泽的浑浊目光落在那具躺在平台之上的遗体上面，注视良久。

然后她点燃了火。

燃火术的光辉于格蕾莎手中一闪而逝，随后在平台下方堆积的圣灵石便燃起了金黄的火焰，那火焰很快升腾，将平台上的遗体引燃。

传闻在圣火未熄的时代，人们的遗体只有在火焰的焚烧下化为灰烬，才能净化死者身上的罪孽，让灵魂重归圣火，得以安息。

而圣火熄灭之后，这样的仪式便又多了一层现实意义，那就是净化其身上被幽邃侵蚀的痕迹，让灵魂不被污染，所谓“净身”便是如此。

艾尔莎依旧保持着祈祷的姿势，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虔诚，如果圣火真的有如此能力，她多么希望此刻那火焰能够重燃，哪怕只是短短一瞬。

她希望安妮特嬷嬷善良的灵魂能够得到最终的安宁，为此，她愿意忏悔自己的罪恶。

火焰很快将遗体吞没，只留下一片洁净的纯白，净身仪式到此也算是接近了尾声。

“愿您安息。”

修女们哭泣着，将与这位可敬的女士最后的道别于心中诉说，那声音连在一起，宛如一曲灵魂的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