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错了(2 / 2)

“啧啧当真是英明神武!”

“再英明神武也是凡人,人心生来偏,太傅也偏心,此次嫡长子司马大公子因功获封长平乡侯,旋加卫将军,嫡次子司马二公子却什么封赏也没有。”

“不会吧,这守城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估计犯了什么错功过相抵了吧。”

“这哪能呢,听说司马太傅素来偏爱嫡长子,都封了长平乡侯了还舍不得让他分府出去住。”

“没准是司马大公子不想分府别住呢。”

“呵,分府别住多自在啊,就是寻常人家那孩子大了总归要是自立门户的。”

“出不出去那大公子肯定都是遵从太傅的意思啊。”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噢。”

“可不是吗?这子嗣多了一碗水端不平,子嗣太少了家道中落连个相互帮衬的都没有。”

“你说的是丰乐亭侯吗?”

“哎哟,哪还有丰乐亭侯啊,杜老都被贬为庶人流放章武郡了,可惜了这么一个纯臣,生不逢时啊!”

“听说杜老夫人也跟去了?”

“是啊,要说杜老和杜老夫人真是伉俪情深啊,你看除了杜老,哪个侯爷不是三妻四妾啊,就连舞阳侯年轻是个惧内的也有过四个夫人,而杜老一生独宠杜老夫人一人。”

“可惜杜老夫人生来身子骨弱,好不容易才得一子,如今杜家一个独子孤零零地留在洛阳,真真举目无亲,也是可怜啊。”

“呵呵,你还是可怜可怜自己吧,人家年纪轻轻就要入朝为官了。”

“与其说为官,不如说为质,且看吧,落毛凤凰不如鸡,连爵位都丢了,最后不过是权贵斗争的棋子。”

“呵,我看你就是羡慕嫉妒恨……”

“赌不赌?”

“赌就赌!我还怕了你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那边雅间里津津乐道,这边雅间里忧心忡忡。

向子期,嵇叔夜,王濬冲,皆是面色沉凝,各怀心事。

但同样震惊的一点是:司马太傅,竟然抗旨了。

半月之后,司马玥化名王月来到琼浆阁打听消息时,只能捡到只言片语了。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高阁之上,司马玥被掠过的鸟影吸引,转头看见窗外无边夜色,原本烦闷的心情顿时大好,拎起半壶桑落清酌,跨过轩窗,踏着青瓦在楼檐上坐下。

迎着徐徐晚风,遥看楼下熙熙攘攘,长街川流不息,黑夜中的万家灯火越发璀璨,宛若坠落人间的星辰,高空中一轮圆月独明,薄云如纱,明暗清透,交替成辉。

“慕容公子好兴致。”低沉清冷的声音从上空传来。

司马玥仰头一看,微光中一袭昂藏七尺的身影从顶楼跃下,犹如断雁孤鸿。

司马玥狐疑地看向顶楼,之前店小二明明跟她说顶楼是阁主私房,外人不得入内。

“应该称司马公子。”王濬冲落定在司马玥身边,眸光中闪烁着一丝不悦,声音却透出几分欣喜:“不知此次你又是顶谁的名?”

“司马玥。”熟人见面,司马玥也不遮掩了,指了指自己呵呵一笑道:“我这次用的可是自己的名。”

王濬冲不以为然地坐下,望向夜空道:“司马月赏月,新名字挺应景的。”

司马玥笑道:“濬冲公子想错了,此玥非彼月。”

王濬冲抬眉含笑望向司马玥,清辉之下,明眸蒙上了一层柔光。

“我是王月的玥。”司马玥眨了眨眼睛,揶揄道:“濬冲公子往舞阳侯府送了一个月吃食了,难道一点消息都没打听到?”

还真没有,王濬冲连忙移开目光,努力平静道:“在掌如珠异,当空似月圆。好名字,看来太傅把你当宝贝了,藏得甚好,一点消息都不走漏。”

司马玥撇了撇嘴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爹起的名字不是我娘起的呢?”

“你娘是舞阳侯夫人?”

司马玥扫了王濬冲一眼便望向明月,落寞地笑了笑却不答。

王濬冲心下立时明白了过来,有些不安地瞥了司马玥一眼,沉默了一会,才些许期盼地问道:“你,这么晚还在这,不是真来赏月的吧。”

“当然不是了,我与你一样,”司马玥含笑挑眉,小手一挥,豪气干云道:“是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

王濬冲先是笑意渐起,忽而面色一沉。

司马玥不知道哪句说错了,干笑道:“说来惭愧,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琼浆阁最好的不是酒,而是文人雅士的各路消息,失敬失敬。”

王濬冲冷哼道:“以前不知,怎么现在又知了。”

“父兄不让我过问。”司马玥仰着头,倔强道:“那我只好自己来探听了。”

王濬冲随口道:“探听什么?”

“我也不知道,”司马玥忽然侧身盯着王濬冲看,直看得他耳朵又红了起来,才笑道:“你知道的多,也许你能告诉我。”

王濬冲不敢看司马玥的眼睛,只淡淡道:“什么?”

司马玥越发凑近追问道:“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王濬冲回忆起洛水边的一幕,冷声道:“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司马玥欲言又止,总不能说她想知道为什么父兄准备跟杜家联姻吧,斟酌了一番道:“杜府怎么获释得赏的?”

王濬冲想起辇台上玄衣玉带的少年扶着司马玥的样子,有些不是滋味,缓缓道:“杜元凯抓到了刺客,还有指认曹大将军的罪证。”

“原来是这样。”司马玥恍然道:“杜元凯救父心切,但能在短短几日就破获立功还是有点厉害的。”

“那你也想错了。”王濬冲戏谑地看向司马玥,阴阳怪气道:“是当场人赃并获的,就在洛水边,可比你想的要厉害多了。”

司马玥愕然地瞪向王濬冲,朱唇轻启,半晌才憋出一句:“怎么会?”

王濬冲不以为然道:“奇怪吗?不过是恰逢时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罢了。”

司马玥太清楚父兄的行事了,潜伏十年一朝出奇制胜何其隐秘,怎么让杜元凯成了漏网之鱼去了洛水边,再说曹大将军安排刺客如此大逆不道又是何等谨慎行事,竟也让杜元凯坐收了渔翁之利,事发突然还能以一己之力游刃于两大阵营之间,杜家若有如此财能,杜叔父又怎么会轻易被曹家陷害?

“你的伤,完全好了?”王濬冲目光扫过司马玥的肩头,故作不在意道:“这么晚还不回府不怕他们担心你吗?”

司马玥回过神,不在意道:“自从阿姐嫁到荀家,更没人管我了。”

王濬冲看着司马玥一副无所谓地样子,心底腾升起一丝怜意。

“干嘛这么看着我?”司马玥有所察觉,蹙眉道:“父兄都对我很好的,只是没空管我,刚好我就喜欢这样自由自在。”

王濬冲起身道:“走吧,天色已晚,我先送你回去。”

司马玥闻言一怔,缓缓起身道:“你既然已知道我是司马玥……”

“那又如何?”王濬冲一身清辉,负手而立坦然道:“蒋国公是我恩师不错,但我不过是以七贤之名喝酒听琴的闲云野鹤而已,正如你父兄是你父兄,你是你,不是吗?”

“据我所知,七贤素来对司马家冷言相轻吧。”司马玥学着王濬冲的样子负手而立道:“难道洛水一役后,七贤对司马家刮目相看了?”

王濬冲笑了笑,淡然道:“七贤并不涉政,从来不是针对哪个氏族,司马家也好曹家也罢都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只是被有心之人散播,久而久之以偏概全了。”

司马玥闻言,开心地点了点头。

王濬冲看着司马玥,凝眸正色,轻声道:“所以下次再来,你不必再躲着我。”

“你怎么知道我躲着你。”司马玥下巴微扬,狡黠道:“难道你一直在等我吗?”

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一脸冷俊、针锋相对的少年,此时两耳通红,薄唇微张,目光流转,有些无措的模样,司马玥噗嗤笑了起来。

王濬冲有些窘迫地侧过身:“你笑什么。”

司马玥坦然道:“开心啊。”

“为何?”

司马玥转头看了看夜空道:“清和晚风,溶溶月色,共赏之人就在身侧,不应该开心吗?”

“应该。”王濬冲会心一笑,微微垂眸低头,几不可闻地轻声道:“我也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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