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受笞一十(2 / 2)

赵庭望脸色阴晴不定,过了半晌,恨恨地说:“拿来,我亲自打,好叫这不知事的小子长长记性!”

小厮看见赵庭望握的地方已近藤鞭正中央了,一时纠结:老爷,您这是要打呢?还是不要打呢?这么打大抵是不疼的吧?

当然也只是心里腹诽,假使说出来,挨打的可就是他这身皮子了。

赵寒旌眼见鞭子挞到身上,眼神丝毫不闪,看着它直直地落到自己身上,心底默默计数:

一鞭,

两鞭,

……

十鞭。

受完责罚,一老一少两个人都汗流浃背,有些不成样子。赵庭望看着赵寒旌略带苍白的脸色,重重地哼了一声:“孽畜,从今以后你就住春崚庭,给我滚回去。”

赵寒旌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忍着痛躬身俯首:“还未拜会外祖母,怎敢先言居所?”

赵庭望顿时呼吸不匀,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似要找到什么合适的东西把赵寒旌再打一顿。赵寒旌看着那根被顺手放在桌案上的藤条,面上八风不动。

赵庭望猛地转头回望他:“你这个孽障,滚回你房里去!你还想拜会甚么!快滚!”

赵寒旌不慌不忙地拿他的话去堵他的嘴:“外祖该是知道,孝字大过天,倘或连外祖母都不能拜会,恐怕才算是坐实了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罪名。”

赵庭望万万没想到那十鞭没能将赵寒旌的心气打下去,也只好重新定下徐徐图之的打算,顿时呼吸一滞,强行把那怒火压了下去,冷哼一声:“你母亲当年去了庄子上,覃氏思念成疾,久病不起,在屋后设了一个佛堂,只有每日念一念经的力气,不会有心思去见你。给我回你的院子里去。”

二人久久僵持不下,气氛一时沉凝如水,眼见日下中天,两个人几乎要错过午食,可是看着这样的氛围,终究没有哪个丫鬟小厮敢上来劝食。

正在这时,门口守着的小厮忽然进来回禀:“老爷,玉蕊姐姐来了。”

赵庭望瞥了赵寒旌一眼,随即问道:“那是什么人?”

“回老爷,是夫人身边伺候着的。”

“那她不伺候夫人,来书房做什么?打出去!”

小厮顿时为难道:“老爷,打不得,玉蕊姐姐是夫人派来请表少爷的,您看……”

“还要我再说一遍?打出去!”赵庭望顿时一拍桌案,为这榆木脑袋的小厮大动肝火,顺便发一发在赵寒旌身上染的郁气。

赵寒旌隐秘地勾了勾唇角:“看来外祖还是谬误了。何故将人打出去呢?这般发怒,怕是伤身。”

赵庭望重重地哼了一声,阴沉沉地看向赵寒旌:“那就,让她进来。”

小厮依言退下,把玉蕊带了进来。赵庭望眼神一转,死死地盯着玉蕊:“你是干什么来的?”

玉蕊只说是夫人派来请赵寒旌,说罢便深深地躬腰不再说话,仿佛对赵庭望那阴恻恻的眼神一无所觉。这倒让赵庭望自觉遇上了一个愣子,自然是讨了个没趣。

赵庭望想到刚刚试探不成,倘或一昧回绝,必定是将赵寒旌这犟种推到自己的对立面,倘或日后他能入朝,可不就要反咬他一口,这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倒是覃氏那个闷性子,自然也不会说什么有的没的,去见一面倒也无碍,只是还得警告一番——

赵庭望轻咳一声,冷淡地看着赵寒旌:“你本不是个好的,若是被妇人带着越发左了心性,还得仔细你的皮!覃氏早得了疯病,少听她的胡话——要滚就滚,小心站脏了我的地!”

躬着身子的玉蕊松了一口气,脸上哪还有木讷寡言的痕迹,当即回了一声:“是,老爷,奴婢这就跟表少爷走。”随即匆匆拉着赵寒旌的手离开书房。

远远的,有阳光洒下来,暖得能让人忘了腹中饥饿。

玉蕊带着赵寒旌,急匆匆地走在廊道里,边走边快速地解释道:“夫人如今住在兰蕙园里,虽说是内宅,但这条道只能通往夫人那里,倒也不必担心冲撞哪位——只是平日里不可接近这边,被人诬陷也是百口莫辩。”

赵寒旌默默地点了点头,心底自嘲一笑:可不是嘛,只是这提醒来的时候晚了些——

思及此处,赵寒旌倒要相问:“玉蕊姑姑,来得晚了些吧?我竟没有想到,跟着那婆子走了一阵便再没见到你的影子。”

玉蕊苦笑一声:“我早知道老爷要唤你去的,这件事总该让夫人知道才好,谁承想路上遇见了李管家,受了一番盘问才赶到夫人房中,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些,所幸至少还是遇上了。”

赵寒旌看着她,也不说信与不信,只是微微一笑,随即低头走路。

只消半刻钟,便可见得眼前的兰蕙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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