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奔丧(1)(1 / 2)

这日夜里,一行人在宣州城中一家大酒楼歇息了一宿;再经过两日行程,便在这天黄昏时分抵达歙州城附近,并于城门关闭前进入城内;待进到城中一看,众人顿时都吃惊不小。

如果说先前看到城头上的军士皆头裹白带,尚可以理解,毕竟是主将过世了;但城中百姓也是或头裹白带,或肩缠白布,有的还披麻戴孝……不少店铺门楣上挂着白布,挽着白花,门口点着冥灯,用满城缟素军民皆悲来形容也丝毫不过分;足见陶雅经营歙州二十余年,在军民心目中的地位之崇高。

话说陶雅与歙州的渊源还得追溯到景福二年(893年),当时杨行密遣猛将宁国节度使田覠进攻歙州,遭到歙州军民顽强抵抗,久攻不克,双方皆死伤惨重。

后来,歙州军民皆表示,唯有陶雅主政歙州,方可开城投降;杨行密便命陶雅为歙州刺史,遂顺利拿下这一军事重镇。足见陶雅宽厚之名,连敌方军民都是颇为敬重的。

一年前,其升任武昌军节度使,但歙州百姓舍不得他走,纷纷上书情愿,不得已只得继续留任,直至离世。

询问路边一间布店老板,得知了陶府地址,一行人便依着指引,借着街边的灯火朝陶府的方向而去。

转过两条大街,又行了大约百来步,便看见前面路段火把林立,把手森严,一副闲人免近,路人止步的架势;透过岗哨,看见远处灯火通明处坐落着一座高大气派的府邸,门口左右还依稀各蹲着一尊硕大无比的石虎,料想那便就是陶府了。

见一行装扮不俗的队伍行了过来,一名身作孝衣,头裹白带的将官凝望几眼,立刻带着几名同样装束,手举火把,腰挂佩刀的军士走了过来。

杨濛一招手,队伍齐齐停下,再翻身下来,其余人也皆跟着纷纷下马。

“各位,你等夜间来此,请问所为何事……”那将官走近,瞅了瞅,见对方来头不小,便客气的试探着问道。

虽说这个时候来陶府几乎都是奔丧吊唁的,但基本的盘询还是要有的。

杨濛上前一步,拱手道:“我是杨濛,乃广陵府王春嫣之子,我娘是陶雅老将军的女儿,今日特奉我娘之命,前来给外公奔丧!”既然是以私人身份前来,那便做得彻底,只字不提父王和家族的名头。

他心里其实也料定自己乃堂堂先王的三公子,其大名应该是广播吴地,广为人知的。

“杨濛……”怎知那将官一听他报上名头,眉头微微一皱,一副从没听说过的表情;又询问了身边几位军士,众手下也皆摇头;这顿时让杨濛颇有些尴尬和失望起来,心中困惑难道自己的名气竟这般的小么?

怎知,眼前这位跟随陶雅有些年头的将官也正犯着糊涂呢,老将军姓陶,女儿也应该姓陶才是呀,岂有姓王的道理;况且老将军只有一个女儿,嫁给了当朝大将朱瑾,哪里又冒出一个叫王春嫣的女儿,还有一个叫杨濛的外孙子来着。

莫非老将军在外头还有私生女......不会吧,老将军平素看起来那般正派,不该会有这种事情的啊......

虽然纳闷,但瞧对方一身锦衣华服,面貌虽尚显稚嫩,但也具备了些许英武不凡的气质,何况是首府广陵来的,还又姓杨,自是不敢小觑;这时,一名护院正待上前详细解释,杨濛伸手制止,又道:“既然将军心中疑惑,那便请进到府中请示老夫人,嗯,也就是我外婆,就说他的外孙子杨濛来了!”

“行,烦你等暂且先等等,容我进去禀报!”

那将官说完,满腹狐疑的转身,迈步朝陶府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挠头,心里暗暗打鼓:“这个时候,若真是老将军私生女的儿子找上门来了,那这场葬礼可就有些麻烦啰;老将军一世清名,唉,不敢想......”

过了一会儿,只见那将官领着一位三十左右,麻衣孝服,面色悲戚的青年出了府邸;那青年快步走近,看了看众人,盯着杨濛问道:“我是陶敬昭,乃陶老将军的长子,请问你真的就是杨濛么……”

杨濛一听,竟毫无征兆的立马嚎哭起来:“大舅父啊,我就是杨濛呀,奉母亲之命,特来给外公吊丧的!”说着,竟一把扑上去,抱着对方大哭起来。

“外公啊,我来迟了,都没能见您最后一面啊!”

“外公,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外孙儿我真是痛彻心扉啊!”

这一下可把陶敬昭等一干人都给整懵了,当初王氏被杨行密收为妾室时,陶敬昭已经十来岁了,当然是知道自己有这个干姐姐的,也知道她给杨家生了好几个儿女;所以当他听到那将官禀告后,便立马赶了出来,毕竟对方可是先王杨行密的儿子,不可怠慢的。

即便如此,他还是丝毫没有什么外祖孙,舅甥这份心理准备的。

待他回过神,连忙一把推开正哭的悲痛的杨濛,恭敬行礼道:“哎呀呀,原来真是三公子,失敬!失敬!快,快快随我进府去。”

“大舅父,切莫这般称呼,唤我濛儿即可!”

“公子,这般恐怕不妥吧……”

“有何不妥,我娘是你姐,明正言顺,理所应当的啊!”

“………”

面对突如其来的主动认亲之举,陶敬昭颇感有些不自然,乃至受宠若惊,但也没有理由和不便拒认,只得暂时默认;他带着一行人来到挂满灵素的府邸前,吩咐下人领着几辆马车从侧门而进,自己则带着杨濛等人入正门;门前一名司仪模样的老者连忙迎上来,陶敬昭驻足,思忖片刻后便吩咐道:“嗯……这位是广陵府先王的三公子,速速给公子取一条孝巾来!”

一旁的杨濛立刻纠正道:“不!大舅父,外孙给外公奔丧岂能按寻常礼数,我要全身披麻戴孝,方合适外孙子的身份;不仅我要全身戴孝,连我带来的人也应如此!”

“公子,您身份金贵,这般恐怕不合适吧……”陶敬昭有些为难的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外孙给外公敬孝,理该如此!”杨濛理直气壮的坚持道。

见人家硬要做实这门亲戚关系,陶敬昭也没辙,只得依了他;待众人都全副武装的披麻戴孝了,便入到府邸内,杨濛一边走,一边乖巧的问:“大舅父,外婆和二舅父现在人呢,濛儿可一直都好生想念他们的!”

“嗯……家母已经歇息了,二弟尚在灵堂守灵。”

“那好,便请舅父速速带我去灵堂,先行拜祭一番外公!”说完,又吩咐道:“速速去将马车里的花圈灵幡取进来,随我入灵堂!”

待祭品取来后,众人便跟着陶敬昭朝后宅的灵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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