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镜7(1 / 2)

仁中良原是一家国营氮肥厂的会计。当初任二的舅舅去氮肥厂找姐夫帮忙安排工作,任中良就让小舅子在办公室这边做卫生和保卫工作。没有想到小舅子明目张胆将办公室里值钱的稀奇的东西收笼了一担子,挑到厂门口被门卫拦了下来。门卫一问,这小舅子也胆大,说是姐夫让他挑出去的。门卫是个细心人,找来了任会计和厂长。一对质,小舅子一口咬定姐夫让挑的。结果厂里做出一个决定:把小舅子交给公安局,仁中良估摸着小舅子要坐牢,这回去老婆那里可不好交代。就找到厂长,再三求情,厂长说:“虽然我们都知道这不是你的问题,你小舅子咬定是你指使的,你不送他去公安局,那你脱不了干系,就只有引咎辞职了。”

无奈之下,仁二老爹只好打铺盖卷走人,离开时房东马老头特别不舍,这些年任中良对他照顾有加,一直把马老头当亲生老子孝顺。马老头是个本地人,中年丧妻丧子,自己又瘸了一条腿。年青时有些本事走南闯北,积累了一点财富,自己在厂子边上有一栋二层洋楼。任中良就租在二楼,院子里打了一个大铁棚,马老头的破烂就堆在铁棚里,平常任二老爹有空就帮他整理收拾,时常帮老头捎个东西,修修电路,修修水管等。马老头也象征性的收点房租,其实任中良除了水电费外也没出过什么钱,平常小舅子还偷马老头的废品去卖。马老头心里也清楚,碍于仁中良的面子也没说什么。这下任中良要走,马老头就像儿子要出远门一样,年近古稀的马老头也是经历颇丰,自然不会流露出什么情绪来。

那一天,马老头把仁中良叫到自己面前,“中良啊,你这回走估计是不会再回来了。我也没啥东西好送你。”说完马老头打开了屋角一间房子的大铁锁,“你进来看看……,”马老头拉开电灯。任中良跟着进去一看,昏暗的屋子里堆满了一些杂物,都铺满了灰尘。“这些东西都是我这些年收的,有些年代了。”马老头摆摆手挥开面前的扬尘,“你这一走,我也给你留点纪念,你选自己喜欢的拿几样。”

中良听马叔这么一说,心理也较难受,便说道:“马叔,你放心,我会来看你的。”

“你不用来,我活不了几年,我还有个侄子在国外,过一段时间来接我,我把这栋房子和这些东西都卖了,带点钱就随他去了,日子好过多挨几年,不好过一年半载死了就是一把灰扔哪里都不重要了。”

仁中良一听,不免替马老头留下几滴泪来。“快选啊,快选啊……!”马老头说完,拄着拐杖慢慢走了出去,“你选好了,出来就帮我把门锁上。”

中良心想:“我这就要走了,马老头这个人也是怪脾气,这么多年他待我不薄,我若不选,估计他会生气,若选吧,又有点贪人便宜哄骗他人东西之嫌,我堂堂正正一辈子,让小舅子坏了名声,也是自己亲戚,有苦难言。如今拿了马老头东西,估计旁人又要说,结果反而被坐实了坏名声。”

正在犹豫不决时,马老头在门外咳嗽几声扯起嗓子嚷了起来:“都知道我当年吃软饭,我怕个锤子,你们莫要眼浅,仁中良要走了,我马瘸子送他的东西,是他该得的。”说完,马老头就躺在棚子下面的椅子上,闭着眼睛又嚎了一次。他的白眉毛根根直竖,长的已经盖过了眼睛,嘴唇干枯,整个脸部就像一块被太阳晒得半干的老姜。马老头深知这些人想的什么,他们都想他的东西,都想来讨好他,讨好不了就到处去宣扬他的可恶,他的贪婪,他的暴躁和无情无义。在这个小县城里,老马无疑是孤独的,是被众人所憎恨的。但憎恨归憎恨,他们却又拿老马没有任何办法。周围人都叫他马瘸子,唯独仁中良叫他马叔,给他做事不会斤斤计较。他知道仁中良的为人,今天不喊几嗓子,那个傻小子是不会拿东西的。

仁中良在屋子里听得明明白白的,他今天就算不拿马老头东西,别人也会认为他拿了很多,马老头等于将了他一军。他看这一屋子的东西,旁边有个砖砌的台子,上面摆着三个铜铸的火锅,一堆银质的筷子和刀叉,一艘木雕的小船摆在屋角的茶几上,还有几把宝剑悬在壁上,再看地面上有香炉、铜烛台,两把乌黑发亮的太师椅,一张椅子上放着一个黑盒子,仔细看是个砚台,另一把椅子上是一盒半打开的茶具。旁边有一个梳妆台,镂空的花边,镜子被一块紫色布匹笼住。其他杂七杂八的物事还有很多,仁中良也没法叙述清楚。他想了想,便在三个铜火锅里选了一个轻便的,又在角落里提了一个铜铸的长嘴大茶壶,回头看看又捻了两把银叉子。就瞅到角落里的梳妆台,那是一个小巧精致的桌子,虽然上面布满了尘土,但其做工是很细致的,中良十几岁曾随一个木匠师傅跑过两年,对木工有一些基础。他想如果老马同意,把这个梳妆台要了回去也还不错。便走到门口问道:“马叔,那个梳妆台我可不可以拿回去给我女人用?”

马老头连眼睛都没睁,直接回了一句“中良啊,今天你在屋子里拿什么都行,我老马不是那种说话像放屁的人。”

这让仁中良尴尬得不得了,只好礼貌性的连说几声“好好好,谢谢马叔,我拿就是了。”

当门被锁上时,中良似乎卸下了一副重担,看着眼前的铜火锅,铜茶壶,还有梳妆台,他心里对老马更多了几分感激,同时又多了几分愧疚。匆匆忙忙的,梳妆台太重,仁中良本不打算要了,可一想到老婆在家辛苦还是给她带个东西回去。所幸找了一辆开往老家的运肥料的车,把自己的一些东西,老马送的东西绑在车顶,带上小舅子一路颠簸就离开了这里。至那以后,仁中良就再也没有去过兴旺县,十几年后,在外出务工时遇到了以前厂子里的工友,了解到,氮肥厂已经垮了,老马在他走后半年就把房子卖了,随侄子去了加拿大,听说生活了大约五六年又不习惯,便回来了,在县残联去闹了两回,后来就住进养老院了,没多久就过世了。仁中良听后颇伤感了一阵子,几番感慨也想起老马送他的东西来。当初这些东西拉回农村老家,也确实风光了一回,但回家没多久夫妻俩因为经济原因就只好把老家房子锁了一间,东西也一直锁在那间屋子里。

务工这十几年,难得回去一次,孩子仁二大学毕业转眼就工作了,工作没多久就要结婚,这俩天俩人就收拾东西往家赶。办完喜事,俩人又要外出务工,临走时就对仁二夫妻俩说:“老家房子要垮了,现在城里买了新房也不会要老家那些东西,但你工作住的地方有些东西还是有用,你们回老家看看,哪些需要就拿来用,不需要的就该扔就扔,该卖就卖。”

小俩口也听话,等送两老的走后,回了趟老家。打开门后,将几件贵重的东西收罗起来,筱蕾在屋角发现了梳妆台,兴奋的走了过去,“老公,你家还有这么漂亮的梳妆台,好复古哦!”任二也是摸不着头脑,打小也没留意到屋子角落里的梳妆台,但仔细一摸索确实是间古朴典雅的家具,便打电话问父母。父亲才说这梳妆台是当年马瘸子送他的,放家里从来没用过,没想到快二十年了,放土房子里都没有烂,确实是个好东西。这边筱蕾是爱不释手,非要搬到新买的房子里去给自己做梳妆台。老人一听儿媳妇喜欢,也开心的答应了。

为了搬这个梳妆台,仁二也是费了大力气,开始是请两个朋友和自己一起抬到五百米外的公路边,这梳妆台虽然小巧精致,但重量可不轻,三人沿途休息了好几次,才抬到目的地。然后又花三百块请了一辆小货车,又是几个人搭手才弄到车上去。拉到城里小区门口,又花两百块,请了两个师傅搬回新屋子里摆上,得亏小巧,用了电梯省了力。筱蕾倒是开心得很,一路递水递烟,嘱咐别碰着磕着了。

任二憨笑着说,“花的运费估计能买一个比这更漂亮的了。”

媳妇可不同意他的说法,“这是古董,你懂不懂,你觉得用钱能买到?”

“古董又怎么样,古董又不能吃,又不能产钱,”仁二回道。

夫妻俩说了几句,仁二把梳妆台上的紫色布匹取掉,老婆便去打一盆水,开始清洗擦拭它。筱蕾从台子脚开始清洗,仔细看台子脚时才发现四个脚也是雕琢精良,筱蕾仔细的擦拭后,找来了牙签剔掉里面的积垢,才发现四个脚分别是一只乌龟,一只鸟,一头老虎,一条盘龙。动物的头,眼睛,爪子,尾巴都栩栩如生。而且轻轻拧动,发现四只动物还可以变换方向。筱蕾更是惊奇不已,连忙叫来老公,仁二一看才慢悠悠的说:“筱蕾这你就不懂了吧,我来给你上一课……,”他半截身子靠在床上,看着四个脚的动物,“我大学时,有古文化老师专门给我讲过,我们老祖宗在古代就有四大神兽,对应方位为东边青龙、西边白虎、南边朱雀、北边玄武,你看那条盘龙就是青龙,那老虎就是白虎,那鸟就是朱雀,那龟就是玄武啊!”老婆一听,更加开心自己捡到宝了。擦拭得更仔细了。“老婆你试试,看是不是可以调节方向的?”

筱蕾说道:“可以扭动的,可是我没劲啊!”

“让我来,”仁二蹲下身子去试着拧动脚下的动物,他发现这些动物并不是完全着地的,每一个肚皮中间都一点突出,形成一个中心轴,可以扭动。他试着拧动发现有点紧,但能够转动。

“你轻点,可千万别弄坏了。”老婆筱蕾急忙提醒到。

仁二便跪一只脚,用一只手使劲抬着台子下沿,“哪边是东?”他一边使劲,一边问老婆筱蕾。

筱蕾指指点点也摸不着头脑,“哎呀,你有意思么?摆墙角就行了,管什么东南西北啊!”筱蕾急躁的吼道。

“反正--是--试一下,你急什么呢?”任二一边转动青龙,一边用肩膀使劲抬台子,台子确实重,他使了全力,勉强抬起来一个角。

筱蕾拿来手机,调出指南针给任二指方向,“对,对,对,你前面就是东边,左边点再左边点……”,筱蕾不停就像仁二的方向。只听“卡嗒”一声,“断了吗?”她着急的问。

“没有,应该是靠准方向了,机关卡对了。”仁二说着话,又去调试乌龟,又听到“咔哒”一声,“原来是这样”,仁二呢喃。

“怎样?”筱蕾便急忙问他。

“只要调对一个方向,其他的调动只要正确,机关就会自动回应。”很快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就调好了。仁二重新回到床上,懒洋洋的看筱蕾洗台子。下方有三层抽屉,每隔抽屉有一尺多宽,径深约一尺二,格子高三寸左右,中间突出一截宽约六寸多的平台,长有三尺多。

“这个梳妆台,在店里买估计好几千吧?”筱蕾便擦洗边说道。

“老古董,没法用钱去衡量,应该值点钱。”仁二懒懒应道。

“没想到你爸爸深藏不露啊,家里还有这样的好东西。”筱蕾赞叹不已!

“他年轻时挺有能耐的,就是心太善,所以总是做啥啥不成。”仁二便回想到自己,从大学毕业到留校失败,到现在的考公务员失败,觉得自己似乎适当改变了一些遗传的命运。

说起筱蕾,那真是个懂事到让人心疼的女子,生活十分节约不说,两个人结婚后就齐心治家业,从来不乱花一分钱。当初彩礼要了仁二家十万元,但仁中良两口子觉得值。从嫁过来,没问仁二要钱买过一件衣服,连仁二妈妈穿过的衣服都搜出来自己穿,工作六年了,同事说,从来没有见她去街上吃过一次早餐,从来没有在外面请客吃饭,也不接受别人的宴请。而且两个人都是这样节俭朴素,仁二比起筱蕾还甚,他在一所镇上的医院里上班,莲菜都舍不得买,为了节俭他甚至利用空闲时间到镇外开荒种了一块地,地里有各色菜蔬和必备的一些香料,比如葱姜蒜藿香韭菜等。夫妻俩要几乎每分钱都花在刀口上。工资都是两个人一起存,还按揭,搞装修都是夫妻俩安排,没有给两个老人添什么麻烦。

这天仁二与老婆商量,“张院长每次请客吃饭都会叫上我们,我们一直没有表示过什么,要不咱们请他们一起吃个饭吧!而且以后调动的事多少都得麻烦他。”仁二话一出口,便觉得有些悔意。

筱蕾便愁眉不展,这花钱的事对筱蕾来说尤为慎重。“二娃子,你说请他们吃饭,我不是不同意,你想啊,现在物价飞涨,随便一顿饭下来,也快够我一个月正工资了。别的不说,你说请张院长,那你们院里杨医生要不要请,人家可是你表姑,又是我们的媒人,每次我去你那,她都请我们去家里吃饭,还有你的那些朋友,要请客吃饭,开销就大了。”

仁二见筱蕾这样一说,心情瞬间就不好了,便气呼呼的说道,“哎呀,就随便说说,不请就不请。我只是觉得我在那里工作,总是欠别人情,心里过意不去。”

筱蕾便说道:“上回张院长家李姐说想来看看我们家新房,要不咱们以这个为藉口,咱们买最好的菜,你不是还有几瓶同学寄来的好酒么,我亲自下厨。到时把张院长夫妇,还有杨医生,你的那几个好朋友叫上,咱们在家里吃,又节约钱,又干净卫生,又营养,你知道我的手艺的,绝对不会让你失望。只是吃了饭后,你得保证把碗洗了。”

听筱蕾这么一说,仁二顿时眉开眼笑,搂住筱蕾一顿啃。于是二人就商议买东西在家请客吃饭。“请亲朋好友在家里吃饭本是最真诚的,也是最高的礼遇,二娃子,要不是为了你的前途,我才不会这么辛苦呢。”筱蕾对仁二说道。

这天仁二家从来没这么热闹过,大家一起聊天谈心拉家常,几个女人在厨房进进出出。大家都夸筱蕾的厨艺好。把筱蕾累得够呛,但心里还是挺开心的。不觉就到了下午三点多,众人都告别了,最后告别的是张院长夫妇,送到电梯口,筱蕾看见李姐进电梯时还特意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钻石项链,这让筱蕾多少有些心里不平衡,但她没有表示出来。而是笑眯眯的和他们道别,直到看见他们进了电梯,筱蕾和仁二才疲惫不堪的回到沙发上。筱蕾摘掉围裙就起身去卧室,“老公你洗碗,我去洗个澡哈!”说完就倾斜着窈窕的身姿进了卧室,仁二便掏出手机来乱点着屏幕,突然听到筱蕾尖叫声“二娃,二娃子!”

仁二以为老婆摔跤了,赶紧冲进卧室,只见老婆站在梳妆台边,形似木头,完全呆住了的样子。仁二走上前去,筱蕾一下子揪住他的双臂就问“你是不是看见李姐脖子上的项链了?是不是,你快点说?”

“看见了啊,她脖子上光溜溜的,戴根绣花针也看得清楚。”

仁二回道。“她走的时候,脖子上有没有项链,有没有?你快说啊!”

媳妇满脸期待的看着仁二,仁二一听不乐意了,“好大个事嘛,等我有钱了给你买。”

“我问你,她走的时候时候脖子上是不是有项链?有不?”筱蕾紧盯着仁二。

仁二一时语塞,“这,我哪有留意啊。”

“可是我看见她带着的啊!”老婆一本正经的说道。“你看看这是什么,……”老婆指着梳妆台镜子面前的项链。

“这不就是李姐的项链吗?”仁二说道。

“可是我明明看见她走的时候戴着的,”筱蕾委屈的说道。

“怎么可能,不信你打李姐电话,”仁二淡淡的说道,“我看你就是想买这样一条项链想疯了,产生幻觉了。”

筱蕾一听更加火大,便掏出电话来,“我要打电话确认。”

“不用,李姐项链不在,肯定会打电话过来问的,”仁二懒懒的说道,“好啦,我去洗碗,听话,你去洗澡吧。”

“我不,我真的看见她戴在脖子上的,……”筱蕾气鼓鼓的说道。

“那你说这条项链又是哪里来的呢?我们家又没买,”仁二说道,“好了,咱们不至于为一条项链吵架吧,乖啊!”仁二哄着筱蕾,“要不你打电话给李姐,你看她怎么说,她肯定是忘记了,中午她在咱们屋里午休,应该是摘下来放这里,忘记了。”

筱蕾没说话,直接拨通了李姐电话。“喂,李姐啊,你们到了吗?”

“到了,到了,今天辛苦你们俩了,……”李姐那边热情的说道,“等我们家老张空了,有时间也请你们两口子来我家玩,我们就是做不来饭菜,不好意思请你们到家来坐。后边我们一定会安排聚一聚的啊!”

筱蕾心思根本不在李姐请不请客上,她想了想:“这话我怎么问好呢?我总不可能直接说李姐你项链落我家了,我明明白白看见她作别时戴在脖子上的项链还在。干脆这样说好了,”“李姐你那条项链,今天说是在哪里买的呢,你看我都忘记了。我老公说有钱了也给我买一条。”

这边仁二瞪着大眼嘀咕道,“我可没说啊!”

筱蕾回瞪了仁二一眼,只听李姐报了店名,还是没提丢项链的事情。便又说道,“李姐,不好意思哈,我想再仔细看看你的项链。”

这边任二又小声唇语说道,“她发现不见了,你怎么说,难道让她认为你是瞒她的项链吗?”

筱蕾没有理会,“你能不能拍个照片微信给我,我照这个模子去买,我真的太喜欢了。”

那边李姐热情的应道:“好好好,筱蕾,我给你拍个照片过来。到时买的话,你给姐说,姐让他们打折。”筱蕾挂了电话气鼓鼓的看着仁二,“叮咚”微信消息过来了,筱蕾急忙打开,李姐果然将项链拍照发了过来。仁二和筱蕾傻住了。梳妆台上的项链,是哪里来的?

窗外微风吹着,像顽皮的孩子扯动着屋内的窗帘。仁二两口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好一阵子都没有什么反应。先是仁二开口了,“这条项链是哪里来的呢?”

筱蕾说道:“仁二,你老实讲,你有没有骗我,这是你给我的惊喜。”

仁二哄道:“老婆,亲爱的,我们哪里来的钱啊,你算一算也知道。我们每个月房贷三千五,我工资三千二,你还要贴三百给我才够。我哪里来的钱?”

筱蕾想了想说,“也是啊!”买房子的二十万首付还是仁二父母和自己父母各出的八万,剩下四万是两口子的积蓄。最后又是东拼西借才凑的十二万把房子简装了。现在两个人身上总共凑不出一千块钱。有点钱就要还房贷,还借款,日子紧巴巴的。这条项链按李姐的说法,至少要两万。“仁二,你是不是做什么违法的事情了?”筱蕾望着仁二,露出期待的眼神,“或者说你是哄我开心,买的一条假的来。”

仁二也急了,“亲爱的,你怎么不相信我呢,我真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再说李姐没来之前我也不知道她有这样一条项链啊。”

“那怎么办?”筱蕾问仁二。

“要不,先放这里,等下午我们去楼下的珠宝店问问,你同学不是在里边上班吗?让她帮你看看,”仁二提议道。

“嗯嗯嗯,这样最好。但如果是真的呢?我们怎么解释这条项链的来路?”筱蕾担心的问道。

“怕什么,如果是真的,就说是你亲戚送你的,谁知道咱们有没有特别富有的亲戚,对吧?再说,这条项链未必是真的,除非真的有老天保佑。”

“老公,现在都快四点了,”筱蕾急忙提醒到。

“那好,你去洗碗,我去洗个澡,收拾好了咱们就下去。”于是夫妻俩人各忙各的,收拾好了一切。筱蕾又换了几身衣服,总觉得不合适。

仁二说道:“你看你,买的衣服都是网购的,几十块一件,下次你直接买一件贵的。”

老婆回怼到:“咱俩每月就那几个钱,还没养孩子,想穿几百的衣服,也得看收入。我买几十块钱的衣服,没什么不好,天天穿新的,谁知道我这衣服值钱还是便宜。不想要了,扔了也不可惜。”

仁二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便闭了嘴等她换衣服,换来换去最终还是换了开始那一套。一件绿色有领体桖,一条灰白牛仔裤。牛仔裤很修身,让仁二忍不住抱着老婆就要亲,“别,有口红,”筱蕾一把推开仁二,仁二委屈巴巴的帮老婆提包,顺手把项链抓起来往包里放,没成想这项链还沉甸甸的,老婆立马阻止到,只见老婆从衣柜里翻出一个精致的长盒子,把盒子打开,拿出里边的金项链,仁二知道,这条金项链是当初订婚时给筱蕾妈妈买的,花了四千多。筱蕾把金项链递给仁二,顺手拿过仁二手中的钻石项链放进盒子里,仁二随手把项链丢在梳妆镜前的小台子上,有一小截掉了下来。仁二看镜子里的项链,平台刚好在镜子里,项链与镜面下方的八卦符号重合,掉下去的那一小截恰恰看不见。筱蕾做好这些后,又对仁二说道:“把妈那副项链给我。”仁二就顺手抓过来,递给了筱蕾,筱蕾又找了一个圆形的小盒子,把金项链放里边,然后又放回衣柜里。夫妻俩就急忙出门去了。

任二和筱蕾回来时,已经是傍晚的时候了,吊着任二胳膊的筱蕾满脑子都是这条钻石项链的事,刚才同学看她那异样的眼光让人回味。也确实会让同学起疑,毕竟她和任二两口子工作才五六年,就算所有收入加起来不用,一年也不超过十万,买房加生活开销下来,如果两边父母不打工补贴的话,估计都是负数。突然出现一条价值两万多的钻石项链,这确实让人想不明白,筱蕾刚才也只好应付着回答说是帮人来做鉴定的,最后同学也才理所当然的认为筱蕾说的实话,毕竟她的印象中筱蕾还真买不起这么贵的首饰,可项链哪里来的?

两个人进到屋里,筱蕾踢了鞋子,就光着脚丫子往沙发上一躺,嘴里嚷着:“二娃子,来给我揉脚脚,痛死了。”

仁二慢吞吞的换了鞋,捡了一双拖鞋就傍着筱蕾坐下,筱蕾随即把脚放了过来。仁二假装生气的拍了筱蕾一下,就给老婆揉起脚来。“你说,我们是不是发财了?”只见筱蕾突然凑过来,眼巴巴的望着仁二。

“不觉得,……”,仁二还想说下去。

“就不喜欢你这唯唯诺诺的样子,这也怕,那也怕。”筱蕾说完就把脚收了回去,穿上鞋就提着包往卧室里去。

“干嘛去?”仁二喊她。

“洗澡,出去一身汗水,换睡衣,懒得出去了。”筱蕾说道,“你也赶紧洗洗,一点都不讲卫生。”

“我看会足球,”仁二说道。

“啊!”又是一声尖叫。

仁二这回不急了,慢吞吞的问,“又怎么了?”

“你快来,二娃子,你快来!”筱蕾火急火燎的从卧室跑出来,甚至半边衣服都脱了,见仁二不动,就跑过来扯了他往卧室去。

仁二颠倒趔趄着被老婆拖到卧室,筱蕾一只手指着梳妆台,一只手吊着仁二,结结巴巴的说道:“发财了,发财了,老公,我们发财了。”

仁二一边扶着老婆,一边摇晃着,“疯啦,发疯啦?”他脸上更多的是不满,对女人这种情绪不稳定的宣泄,仁二颇显得无奈。

好歹筱蕾安静下来,随即打开衣柜,从圆形的小盒子里拿出金项链,随即又指着梳妆台上的金项链,“一模一样,一模一样,亲爱的,你看。”女人跑过去,把两条链子举在仁二面前。

这下轮到仁二不淡定了,他盯着老婆手中的两条金项链,愣了半天,直到筱蕾推他,才回过神来。“这这这,这怎么可能?”他疑惑不解的说道,“绝不可能,绝不可能,这是哪里出了问题,是你逗我的吧?”仁二仍然不甘心的说道,同时挠起脑袋来。

“你傻了吧,我逗你做什么,我还以为是你逗我呢!”筱蕾没好气的说道。“这可是真的呀!就在这台子上,开始那个钻石项链也是在这台子上。”筱蕾歪着头想了半天,“哦,我想起来了,中午李姐吃了饭,说昨天晚上打了半宿麻将犯困,我就引她到我们屋里来休息,她当时把脖子上的项链取下来就放在这台子上的。”

“可是她走的时候确实戴着项链啊!”仁二急忙说道。

“她休息也就半个小时,张哥不是临时有事要回去,我去屋子里叫她时,她刚好出来,后边我整理床铺时也看了一下镜子,没发现台子上有项链啊!”筱蕾补充道。

“那这条项链不是李姐的,这条金项链也不是我们给妈买的那一条,也就是说我们一下午多了两条项链出来,……”,仁二自言自语起来。

“那个台子,”夫妻二人异口同声的说道,并同时看像梳妆台。

这是筱蕾举起其中一条金项链诧异道,“诶,这条为什么是断的?”

仁二便接过去细看,这条项链与他们买的那条毫无区别,但确实少了一节,而且少得很整齐,断面并不像被切过,却又不圆润,怎么回事呢?仁二就把项链重新放台子上,然后他说道,“会不会是这个台子,放在上面的东西就会被复制出来,没有放上面的就不复制,开始你那个项链放在上面时,有一部分掉在台子外面的。”

“难道真的是?”筱蕾忍不住心跳加速,她激动不已,就吊着仁二说道,“老公我们再试试?”说完,就把那条钻石项链拿出来,再次摆在台子上。两人像木雕一样等了半天,突然仁二又说道,“要拿掉,不然怎么生成呢?”于是筱蕾就伸手拿掉项链,二人又像木雕似的等着,大约几分钟后,筱蕾便坐在床上,拖着仁二也坐在床上。半个小时后,二人见没有反应,仁二又建议道,“咱们是不是要躲起来,要不咱们出去吧!”于是小两口像做贼似的轻手轻脚离开卧室去了客厅,搂在一起坐在沙发上。半个多小时后,二人等不及了,就急匆匆跑进卧室,台子上仍然空无一物,二人便纳闷了。

“那这些项链是哪里来的嘛!”筱蕾抱怨起来。

“应该是台子,可能我们方法不对。”仁二说道。

这时天已经黑了,二人晚饭也没吃,筱蕾便说道,“管它的,今天发了,有两条项链,咱们可以卖了还房贷了。不过我饿了,二娃子,去煮东西给我吃。”

“想吃什么?”仁二问道,“中午还有那么多剩菜剩饭,怎么处理?”

“我不想吃太辣,给我煮个水煮蛋吧!那些剩菜明天再解决吧,对了,你烧点蔬菜汤,将剩饭放里面煮一点,我想吃一碗汤饭。”筱蕾说道。

“行,老太婆!”仁二一边换衣服,一边说话。

“去吧,姐姐我今晚开心,今儿个晚上有赏哦!”筱蕾坏坏的说道,随后就去洗澡了。

饭很快煮好了,仁二就在客厅里问,“宝贝,在哪里吃饭?我煮好了。”

“端进来吧,我都在床上了。”筱蕾在卧室嚷着。

仁二就把饭端到卧室,随即将两碗饭,两个鸡蛋,两把勺子都扔在梳妆台上,筱蕾看了便说道,“别把梳妆台弄脏了,你去妈那个卧室把我那个笔记本电脑桌拿过来,我在床上吃。”

仁二看老婆穿一件淡红色小碎花的短袖睡衣,头上戴个红色压发,一脸清秀,心里不觉有些小激动,就凑上去亲了一口。

“唉呀,人家才洗干净,嘴巴臭死了,牙都没刷,快去吧,吃了饭就刷牙!”筱蕾催促道。

于是仁二飞快的跑到另一个卧室去,把电脑桌搬了过来,摆在床边,二人便卿卿我我的用起晚餐来。边吃边说着没边际的话,三句不离今天多出项链的事,“老公,我觉得我今晚会失眠。”筱蕾撒娇的说道。

“我觉得我也会,这太魔幻,”仁二说道。

二人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碗里的饭也吃了,仁二收拾好打算将碗端去厨房时。筱蕾正下床去刷牙,并打算去找遥控板开空调,她实在太热了,她其中一只脚还正往拖鞋里钻时就听到仁二在床头说话,此时仁二背对着她,声音也不大,“老婆我刚才只拿了两个勺子来吃饭,对吧?”

“嗯,”筱蕾没在意,就穿了鞋子往床尾走去。

“那我们又多了两个勺子,”只见仁二侧身过来,将梳妆台展现在筱蕾面前。筱蕾看了看梳妆台上的两把铁勺子,又看了看仁二一只手上扬起的两把勺子,她整个人都愣住了。“老公,它又变出来了?”

“对,”仁二惊喜而又冷静的说道。

筱蕾冲上前去扯住仁二的衣服就蹦跳着,“真的发财了,……,”她甚至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仁二一边做噤声的手势,一边示意筱蕾别跳。“我先把东西放厨房”。筱蕾便急忙点头,同时也安静下来。

小夫妻俩趴在这台子边就开始琢磨。夜晚不算安静,街道上车来车往,远处的霓虹灯投射到窗户上,五彩斑斓的。经过一晚上的琢磨,夫妻俩终于明白了一个大概。只要东西能摆在小平台上,被镜子照一下,就会复制一份出来。摆了一晚上的东西,他们几乎相信,这是老天送给他们的一份大礼,从此将过上富足的生活。至少筱蕾是这样想的,而仁二心里反而多了一层顾虑。

在第二天的早晨,仁二天一亮就拔通了父亲的电话,筱蕾也醒得早,看到仁二打电话,就跟在身边,支棱着耳朵听。仁二没有明说,因为这太过于突然,他怕父母也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接受。按现在的情况来看,仁二的父母应该不知道这梳妆台的秘密,所以在筱蕾的暗示下,仁二只是用淡淡的语气与父母交流着。

“我们家那梳妆台收拾出来挺好看的,妈以前没用过吗?”仁二随意问道。

“用过,那时候成天忙着,用得少。你妈爱干净,咱们土房子潮,所以她平常都是用布盖着的,久了哪里还去在乎它。”仁二父亲在电话那边说。随即又问了一些生活上的琐事,诸如有钱没有啊,学校里工作如何,什么时候要小孩子?

一听到这个筱蕾心里就不太开心,毕竟这出来工作才几年,急着要孩子,纯粹是给自己找麻烦和压力。“等我们多存点钱再说吧!”筱蕾在一旁答道。

仁二便说道:“你们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别操心我们的事。”

“只是我们现在还年轻,能动,就想着你们生了孩子,能给你们帮把手。”电话那边仁二的母亲讪讪的说道。

“那先就这样吧,”仁二急忙挂断了电话。回头看着老婆,此时的筱蕾却有些气鼓鼓的。

“生生生,就知道生,拿什么养嘛,两个人的收入,还了房贷就没几个钱了,”筱蕾嘟囔着,往沙发上一躺,“来,来,来,生娃!”

“神经,”仁二说着话,便去厕所洗涮了,筱蕾便也跟了进去。

这是周末的最后一天,仁二夫妻俩门也不出,本来是打算去逛超市买点上班时必须品,毕竟筱蕾最喜欢去扫货了,有些东西她尤其想买,这种情况下仁二一般不会犹豫。但莜蕾有不同的,她会缓上一些时间,等到打折时才出手,这种情况十有八九筱蕾都能拿捏。今天本来有一款金色抽纸要打折,筱蕾上次去超市专门留意过的,每隔一个月那种抽纸就会由原来的十三元九降到九块九,而且都是在周末的最后一天。

“老婆,咱们不是要去买抽纸吗?今天有打折。”仁二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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