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梦(1 / 2)

朝廷派来一位监军,名叫张玄,今天刚到武都义骑的驻地。迎接他的是副将吕奚。吕奚是一位外族,一眼就能看出来那种。紫色的头发,黝黑的皮肤,黄色的眼睛,粉色的嘴唇,一身素白的装扮,左手斧右手钺,怎么看都和汉朝沾不上边。张玄是个读书人,也是一眼就能看出那种。衣冠端正,容止美好,织锦的衣服,白皙的皮肤,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子。

吕奚一直都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张玄笑着和他说话。说了什么不是很懂,但就是好听。张玄这样的人,看着就不适合放在凉州这种苦寒之地。吕奚打从一开始就想让他直接回京城去。本想先好言相劝,怎奈语言不太通,就只能使点手段吓吓他。

张玄顺利地到达了幕府,想要谒见将军墨繇。吕奚告诉他将军从来不喜欢呆在幕府中,偶尔会来两次,叫张玄先进大帐等着。张玄听懂了吕奚的话,他进了中军大帐,在客席坐下。吕奚也放下斧钺,就在张玄对面就地坐下。吕奚发现可以交流,就开口劝张玄回去。

“先生是洛阳人?来这里不大习惯吧?”

“玄是河内出身,风土人情自是不同,也别有风情。”

“先生就不想回去?”

“子曰:‘既来之,则安之。’;诗云:‘君子于役,不知其期。’玄以微末之身征于王事,不敢辞让。”

“这里可是军营!用不上你那‘子曰诗云’!”

吕奚突然伸出手,一把揪住了张玄的上衣前襟。他故意加重了语气,加快了语速,还提高了音量,以此来恫吓这位先生。吕奚早就想过眼前这位张先生被他拎在手上的时候,会如何高声尖叫,也想象得出他花容失色的样子会多么惹人怜爱,就像以前出于好奇过来观风的汉儒那样。然而他想错了,他想到了的都没有发生。

张玄确实对他的举动感到诧异,这位张先生歪着脑袋皱了皱眉,思考了片刻,似乎明白了他的用意。张玄将手放在了吕奚的手上,轻轻拨开了吕奚抓在他胸前的手。细长的手指,温润的触感,原本铁了心要赶他走的吕奚竟有些被触动了。那是一双保养得很好的手,就连指甲也留长以后精心打磨过,比那些乡下女人强上百倍。吕奚这样的习武之人手上结满了茧子,触碰到张玄的手的那一刻,吕奚竟感到一丝羞愧,怕把人家的手给碰坏了。

“将军是漠北戎柴氏的族人吗?”

张玄用的正是吕奚的家乡话,口音上有些不同,可是张玄说的更好听,就像是宫里那些皇族说的那种。张玄知道到了吕奚能听懂,就一直用这种语言和他交流。

“要我回去是不能的。”

“你怎么知道戎柴氏?我族和中原向无往来,也从来不知道汉朝或是其他什么朝。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我族人。”

“我是在书上读到的。”

“书上读到的?书上还有这个?”

“是一本偶然得到的古书。确切的说是一张从天而降的羊皮。”

“这你也能看懂?”

“是篆字,小时候就学过。”

“篆字是什么我没听过,我族用的是花鸟文。”

“我写给你看。”

说着,张玄拉过吕奚的手,用手指在他掌心写字。这种一看就很傻的事,吕奚从来都是拒绝的。然而这个先生好像会妖术一样,夺走了他的心脏。吕奚任由那柔软的手指在他掌心写字。吕奚是个粗人,并不认字,只是凭感觉认为很像他一族的文字。他并不在乎这位张先生是不是真的懂他一族的文字,反正语言会说就能交流。现在,这也不重要了。

“先生啊,我劝你还是回去吧。我们将军可没我讲道理,说不定脑袋一热就把你给杀了!”

“我朝有一位苏侯出使匈奴,威武不能屈。古代有一位仲由,正衣冠而死。玄是天子使者,孔门弟子,何惜此命!”

“好好好,”吕奚笑着举起了斧钺,将它们架在张玄的肩上,锋刃正对脖子,“不用将军杀你。不如我先杀了你!”

张玄临危不惧,他正了正衣冠,抬头望着吕奚,神情肃穆。

“玄无罪,将军何以斧钺相加。”

“有罪无罪的凭我说了算。此刻我就是想杀了你,罪名么,总有安排。”

“两军交战尚不斩来使。玄乃天子使者,无辜受戮,于礼不合。”

“我说过我不讲道理。”

“是你家将军的授意?”

“和我家将军无关,不过是我吕二想杀你。黄泉路上,自己结伴吧!”

“请将军做个伴。”

张玄突然向后一仰,离开斧钺的锋刃范围以后,朝侧面一滚,手中抛出几枚暗器。吕奚回斧一挡,是三枚枣核。两枚已经挡下,一枚正中左肩。若不是有盔甲阻隔,只怕会伤着皮肉。

“先生好身手!”

“将军承让。”

“似这般,我也就不赶你走了。只一条,你这终是小道,平日里自保可以,上了战场就没什么用了。日后你只能坐镇幕府,就当你的朝廷使者,不可上阵厮杀。还有,我们将军是个暴脾气,先生可不能直接顶撞他。真论起来,你敌不过他的。惹他性起,真个杀了你!”

“多承吕将军提携,等见了墨繇将军,玄自有计较。”

有了吕奚之前的恐吓,张玄和墨繇的初次相见就显得十分平常。墨繇从外面回来,显然是喝了酒,看起来是醉了。吕奚向墨繇行过礼以后就退出了大帐。墨繇的作难,张玄应该自己面对。如果连这关也过不了,吕奚依然打定主意要赶他回去。

“玄见过墨将军。”

墨繇并没有搭话,他将手中的酒坛放到张玄面前,一手撑着酒坛就地坐下,仔细端详片刻,突然就没脾气了。眼前这位先生白白净净的,比他四姊阿姜还好看。仪态端庄,衣冠楚楚,有几分书呆子气,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子弟。原本已经举起酒坛想直接砸过去的墨繇,“砰”得一下把酒坛砸到了张玄面前的地上。

“喝……喝酒!”

吕奚在帐外听到了酒坛敲地的声音,突然有些担心那位张先生,掀开了帘子,看到了令他终身难忘的一幕。

那位张先生端着酒坛子仰头就喝,不一会儿就见底了。如果仅仅是这样,吕奚也不过称他一声壮士。后来发生的事,使得吕奚也甘拜下风。只见自家将军随手拖过来一个大酒坛,张先生许是喝酒上头了,也不问,低头就喝,喝不到了就直接举起来,不喝完不算完!墨繇本来就只是有些醉意,并没有真醉,他看到了张先生的豪饮,唯一那点醉意也不知跑哪儿去了。墨繇一边鼓掌,一边叫好,险些个忘了自己是要赶他走的。

“壮士……”,墨繇看到张玄唇红齿白,还带着儒巾,一看就是个读书的,立刻改了口,“先生,留个姓名,交个朋友!”

“‘来而不往非礼也。’。将军也该通了姓名才是。”

“哦,差点儿忘了!在下墨七,凉州武都人,父母在堂,上有哥姐,下有弟妹。”

“仆张氏,字伯重,河内人。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只有膝下一个小女。”

“先生娶妻了?”

“不曾取得。”

“那令爱是?”

“小女是一个爱妾所生。”

“原来是大家子弟,失敬失敬。”

“岂敢岂敢。还未请教将军表字。”

“我是个粗人,无字。”

“将军已是一军之长,无字日后不好称呼。玄要上报朝廷,也须得将军表字。”

“既这么说,先生给取一个吧。”

“如此,还要请教将军讳字。”

“讳字?哦,是说大名怎么写吧。”

“然也。”

“这我也不会写啊!小时候先生教过,可没记住。就知道是读由。当时也是随便叫的……对了,是一个系一个䍃。”

“是‘猷’字。如今朝中有贵人与将军同名,玄以为当避讳。不如以字行世。”

“先生说的是。先生是读书人,就替我取一个吧。”

“这取字之事,当由父母师长做主。玄不敢僭越。”

“我离家已久,也早就不上学了。先生就是我的师长,但取无妨。”

“既如此,玄僭越了。将军讳字与贵人相冲,不好以字释之。不得其字,是为虞。就叫‘子虞’如何?”

“子虞,好,就叫子虞。即是先生取的字。日后就以字相称吧,不必叫我将军。”

“子虞也不必叫我先生,呼我字就好。”

“哎!伯重!”

就这么“伯重”“子虞”的叫了半天。吕奚确定这位张先生是真的一点儿没醉,真乃神人也!吕奚震惊之余脱口而出就骂了几句娘,正巧被张玄听见,就被叫进大帐,端坐在张玄面前,低着头被教育了半天。坐在一旁的墨繇也只说张先生说得对,吕奚顶撞了墨繇几句,墨繇也就原形毕露了。于是,两人一起坐正了被张先生讲道理。听完以后,就记得“子曰诗云”这几个字,其他的该骂还骂,背着点儿张先生就是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将军一直是第一个冲出去的,像个傻子一样,拦也拦不住,也没谁想拦他。监军一直坐镇幕府,从来也不上前线,不过每次将军杀得性起就会犯糊涂,总以为监军也在厮杀。吕奚上战场的时候一直跟着将军,闲暇时还是喜欢来找监军。墨繇醒着的时候也常来找监军喝酒,直到张玄喝着喝着突然开始“子曰诗云”,那就不喝了。每到这时候,墨繇就自己出去上山打老虎什么的,回来就能吃上肉了。吕奚就会留下,听那些个“子曰诗云”。

吕奚喜欢听张玄说话,喜欢听他讲经,喜欢听他读书。吕奚还喜欢看张玄,看他写公文,看他泡药酒,看他对墨繇说教。张玄单独和吕奚在一起的时候,会说吕奚的家乡话,有时候还会教他怎么写给朝廷的公文。张玄也会在没有战事的时候单独外出,一般是上山采药或者下河洗澡。这时候,吕奚一般都会悄悄跟着,就怕山上有虎河里有鱼,万一一个不小心把张先生拖走了就不好了。张玄是知道的,有时候还会直接叫上吕奚一起去。不过,张先生也有不知道的,譬如不远处藏着的墨繇,只要不喝醉,一般都在。上山采药就直接一起来,下河洗澡嘛,就恰好在附近狩猎,有时候也不来。

张先生全身上下雪白粉嫩的,一点疤也没有,体态健硕却线条柔和,是个十足的美人儿。吕奚就像是个反例,个子没那么高,皮肤黝黑,身材也是一看就知道能空手搏虎那种。深紫色的头发,浅黄色的眼珠,非常异域风情的脸这么一配,就别有风情。吕奚的肩上有纹身,是一个花鸟图案的团花。张玄第一次看到这个纹身的时候,书生气又体现到了极致。

说实话,吕奚当时可能是有些被他吓到了。这位张先生光溜溜的正洗着澡,突然就走过来,面对着同样赤条条的吕奚,一手搭住了吕奚的肩。他歪着脑袋,扒着吕奚的肩,仔细看了看吕奚脖子后的纹身并且将它读了出来。

“东夷戎阴氏令女吕氏仲奚齐姜。”

吕奚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从来没有告诉过张玄自己的名字,对外一直叫吕二,张玄也总叫他吕将军。别说张玄,就是墨繇也只知道他叫吕二,最多也就知道他大名叫吕奚,不过会不会写就是另一回事了。现在,张玄居然把他的族名完整地念了一遍,就算是吕奚喜欢张玄,也本能地一把给他推水里了。

那时的吕奚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该怎么不留痕迹的把这位张先生除掉。当他看到张玄被自己推到水里呛了几口水以后,就不这么想了。

“张先生,你没事吧。方才是我鲁莽了,先生勿怪。”

吕奚扶着张玄的胳膊,把他从水里拽起来。手指触碰的那一刻,吕奚不由地骂了娘。还好只在心里骂了,并没有让张玄知道。这胳膊纤细透软,他居然真是个男的!张玄站在水里,皱着眉,噘着嘴,正在拧头发。张玄是个圆脸的长相,蛾眉凤眼,秀鼻小口,十分的女相,平日里一嗔一怒,一颦一笑,都有那么些勾人,如今这样更是我见犹怜。吕奚再一次骂了娘,不幸的是,这次张玄听见了。

“我骂我自己呢,张先生别往心里去啊!”

张玄放下了没拧干的头发,抬起头,歪着脑袋看他,显然非常在意。

“父可骂得,母岂骂得!”

“先生说得是,只习惯了,一时间难改,下次再不犯了。”

吕奚向张玄行了礼,就在浅滩上当场下拜,脸浸没在水里。其实,父也不能骂吧……然而吕奚并不敢向张先生提出异议,惹恼了张先生又要听他讲“子曰诗云”。平时也就算了,反正吕奚爱听他讲话,讲什么都好。现在这种双方都赤条条下到河里的情况下,要有个什么人经过,看到一个“子曰诗云”在水里训人,怕是要觉着自己见鬼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将军快起来吧。”

“日头向西了,水里凉,这就回去吧。”

当晚,张玄用墨繇给他的羊毛毡擦干头发,把洗好的衣服晾在门口,又往火炉里放了些香料,看着吕奚和墨繇微笑着一起离开看起来很和睦的样子,美美的去找周公一起读书去了。

吕奚就被墨繇叫到了后帐,俩人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谈,不限于骂爹骂娘问候祖宗。情绪高昂以后,甚至脱了衣服开始了亲密的肢体接触,不限于你踹我一脚,我打你一拳。俩人都光着膀子喘着粗气,打累了骂倦了谁也不客气,抄起酒坛子仰脖儿就干,见底了一个顺手就往人身上砸。砸不砸到的也无所谓。反正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俩人一个被窝睡,醒了就骂一句娘,一脚把醒得晚的给踹起来。对方也回一句一模一样的骂娘,穿上衣服就不记仇,好的跟一个娘养的一样。见了张先生,自然也就没脾气。

那一天,军营里罕见地来了客人。来人自称是将军墨繇的小弟名叫纤素,奉长兄西凉墨锦王之命,来请七兄墨繇相约狩猎。那时,正巧墨繇讨贼去了,吕奚自然跟去了,中军只有监军张玄主事。这位使者纤素和张玄长得有几分相像,两人虽不认识,都有些一见如故,心生亲近。两人交代完了公事,张玄请纤素在中军大帐坐等墨繇回营,不免闲聊几句。

“先生是河内出身,素原是河内人,自幼离了父母乡土,不知河内风土人情如何。”

“听说墨七将军是凉州出身,将军既是七将军的兄弟,如何又是河内出身?”

“素原是河内张氏之子,只因那日随阿母上坟,回过神来就不见阿母踪影,一连几日也不见人来。幸好长兄墨锦王路过此地,当时王兄尚未显赫,他一连陪了我半个月,饮食衣被也承他周济。后来,明知无望,他就把我认作兄弟,领回了凉州,素就此成了武都墨氏的幺儿。”

“如此说来,你我许是同宗。”

“素原也这般想,故此冒昧唐突。”

“素将军可还记得母氏的姓名?”

“彼时尚幼,不甚记得。只记得素不是阿母所出。”

“那将军的名字不曾改过吗?”

“不曾改过。”

“是哪一个字?”

“是一种布匹,肃音。”

“是尺素的‘素’。我族中有一位早夭的族弟,也叫这个名字。族谱上记的生年是五岁。母亲苏娥,是投奔到我从父家的孤女,后来得了急病,早早地离世了。当时,她还带来了自己的妹妹阿苏。阿苏趁夜来投奔我,说她姐姐有个儿子被女君带出去以后就走丢了,姐姐当天晚上也不见了。我也派人去找过,可是已经过了半年多,也没处找去。苏娥的儿子没有找到,只能当他夭折了。苏娥的尸首在城外的河里找到了。从父说她是爱子心切,失足落水,也就买棺安葬,就此了结了。”

“那阿苏如今何在?能否见上一面?”

“阿苏是从家里逃出来的,不敢再回去,就留在我家。她为我生了一个女儿,去年大病一场,也随她姐姐去了。”

“如此说来,倒是难以稽考了。”

“原也只这样一说,将军不必介怀。岂不闻霍侯故事?将军如今冠带显赫,河内张氏虽是大族,亦不如将军富贵。”

“叶落归根。素虽倚仗长兄威武,厚恩隆宠胜似骨肉至亲。然常思百年之后,不知此身当归何处。言语唐突,死罪死罪。”

“将军若这般说,玄僭越一回。以河内张氏族长之名,上告宗庙,请素将军姓张氏,百年之后,入我宗庙。”

“先生……张公之情,没齿不忘……”

“素将军不必如此。如蒙不弃,呼我‘伯兄’就是。此后将军归宗张氏,即是吾弟。”

“伯兄大恩,弟万死难报……只是有一件,还请恕罪。”

“贤弟但讲无妨。”

“长兄墨锦王于弟也有大恩,不敢背弃。”

“贤弟出于我家,事奉明主。自有兄弟君臣之分,不碍事的。南阳有一位葛生,从其主而去,远乡土,离宗族,却终是诸城葛氏之子孙。如今父子异邦,兄弟成仇,已成常事。贤弟既得明主,但去无妨。”

吕奚带着得胜之师先一步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墨繇的小弟素将军正在那里拜张玄呢。随口而出的骂娘,还好隔着挺远并没被任何人听见。不然的话,这个素将军也会“子曰诗云”,不过没张先生曰得好听。然而,墨繇就没那么好运,一路上骂骂咧咧本来该到寨门口就住口。谁叫他看到了吕奚傻站在中军大帐前,叫他也不答应,就一拳打在吕奚肩上,顺口骂着进来了,一句不落都被帐中的两个听见了。

这就是武运不佳,打个胜仗回来还挨训。最可恶的是,自家小弟也帮着训。小弟也是除了长兄墨锦王和阿姜姊以外,谁都不怕,训哥哥跟训孙子一样,还辩不过他。还好张先生也不是外人,是自家监军。这家丑不外扬。可他吕二算个什么,就地坐下就这么听着!听也就算了,还在那儿卖惨,害得墨繇多条无故打骂下属的罪名。碍于小弟和张先生在,墨繇乖得跟个兔子一样,好好反省,还和颜悦色低声下气地给吕奚赔不是。他吕二居然还端架子!惹得墨繇又一个不小心骂了几句娘,接着被教育。

在那之后,墨繇下令摆下宴席,请他小弟吃一顿,张先生和吕二作陪,顺便交代好公务,留他住一晚。等送走了他小弟以后的某天晚上,张先生看书看累了睡下之后,墨繇例行和吕奚展开了亲切友好的拳打脚踢以及言语谩骂,直到第二天早晨先醒的一脚踹醒后醒的,在相互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的过程中穿上衣服,走出帐篷就关系很好的样子。

又是一个去讨贼的日子,墨繇如同离弦之箭只顾着往前冲,吕奚在心中问候着他祖宗十八代,紧随其后,帮着他把偷袭的都给砍了。张玄依然坐镇幕府,读他的“子曰诗云”。这读着读着,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红色的轻纱顺着白玉一般的手臂垂下,被金线编织在一起的金铃在手腕上环成一圈,轻纱曼妙,清音生脆。一位美女轻启朱唇,微开贝齿,带着武都口音,用雅言读起了张玄看的书。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张玄的体格比美女要健壮许多,美女看不清后面的字,索性就把下巴靠在张玄的肩上,一起读《诗》。可是,接下来张玄换了一卷经书读,那文章先生没教过,可能教过也没听,这就不会读了。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这是什么书,听着挺不错。”

“是兵法书。”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