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材(1 / 2)

那是一个战乱的年代,国家动荡,生灵涂炭。凉州的一位武人挑起了重担。他组建了一支义军,号“武都义骑”,从此为国征战,保一方乡土。这位将军是武都郡武都人,姓墨,名繇,字子虞,他的父亲墨络是当地的乡绅,祖上行巫。自朝廷下令禁淫祀以来,就开始经商,平时在家时也行医。他家不是良家,不能在郡里举孝廉也不能举茂才,想要从军也是不收的。他家的子弟文武兼学,各自发展,却终究不能做官。

墨繇自幼习武,不喜读书,长到十三四岁竟一个字也不识。正巧赶上了乱世,朝廷正是用人之际,竟也不计较出身,也不在乎学识。只要他能抵御外敌,又不向朝廷索要人马粮草,便由他自称为将军,州府官员欺他不识礼法,也不甚礼遇。墨繇性子直,不在意什么礼法,平常往来随意一些他反倒自在。如今有了监军,墨繇有了约束,朝廷也能放心。

“敌人过来了,快去保护监军!”

“监军?监军不见了!”

“快去找啊!”

一支队伍离开了大部队,冲入敌军阵中,撕开了一道口子。战争很快就结束了,可是依然没有找到监军。墨繇在得胜之后又绕着战场转了好几圈,看那架势找不到到监军还不打算回去了。他的副将吕奚带着大队人马看看金乌西坠,自是惬意。等墨繇和他的那匹踏雪乌骓马跑累了之后,吕奚告诉他监军找到了,方才已经先回去了。墨繇这才带着得胜之师勒马回营。

这位将军长得很俊,打仗勇猛,谋略出众,就是记性不太好。就像现在,监军好好的在中军大帐中读读经圈圈书,将军打从一开始就没让他上战场。可是将军自己忘记了,就算提醒他也只当听不见,只能先顺着他说。

“伯重!”

听到了将军的呼唤,监军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经书,亲自倒了一碗酒递过去:“薄酒一杯,为子虞接风。”

多年以前,墨繇已是一位威名远扬的将领了。名声传到了朝廷,对于这支战斗力很强的编外军队,朝廷不打算自己出钱养,但又不想让它脱离管制。于是,派一位监军去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派谁去呢?

据说凉州民风彪悍,这支军队的将领又是自幼就恶名在外的不良少年,现在是个不良将军。能作为监军被指派的文臣们,都是出身名门,读了一肚子经书的儒生,自然不想去招惹他,都推脱着不愿意去。无奈之下,朝廷从世家子中挑选了一位自愿前往的读书人,将他任命为官员,并且指派到了那墨繇的军队中当监军。

这位监军是河内河阳人,姓张,名玄,字伯重。他家祖上的一支旁系在光武帝那朝出过一位大儒,也叫张玄,字君夏。这位伯重和君夏出生的时辰相同,品性容貌也是相似,故而用了祖先的名字,也叫张玄。张玄出身名门又是嫡长,自幼嗜书如命,不喜人情往来,也不善经营。他是一位孝子,又饱读诗书,但由于不结交权贵,不通人情,在二十万人举一人的河内郡竟没有被举过孝廉,也没能被举茂才。自古求忠臣于孝子之家,此番朝廷求忠臣,诸生避之犹不及,自然就想起了这位忠孝两全的张伯重。他欣然受命,自愿应征,终于得到了一份差事。

墨繇是什么样的人?自然不会情愿被人管着。监军才到任,墨繇就喝得半醉试图去找茬吵一架。张玄毕竟是读书人,墨繇哪里能有些许胜算。伯重是一位进退有礼的儒生,他不和墨繇相骂,只是引经据典地和他讲道理。道理讲不通就换一种说法接着讲,怎么讲都是张玄有理。墨繇是个不识字的,听着伯重讲经就像小时候在自家捐赠的义塾里听先生讲课一样,简直比坐牢还难受。

平时这种时候,应该靠动手来解决问题。张玄衣冠楚楚,总是笑脸迎人,看着他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那细胳膊细腿的,碰一下都怕把他给捏碎了,墨繇哪里还敢动手。这动起手来,万一要有个好歹,毕竟是朝廷派来的人,不好交代啊。

墨繇虽是个粗人,他小姨从小就教她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大姐也总跟他说就算你不识字也要敬重读书的先生。看着张玄这种读书人典范的样子,墨繇想起了他的一个兄弟,也是个喜欢读书的,只是没张玄读得好。仔细想想,就觉得张玄说的在理,看着久了,总觉得他俩长得也像,即使想要反驳话到嘴边了也说不出口。墨繇就这样退让了,这一退就成了习惯。

相熟以后,墨繇觉得他和张玄对脾气。墨繇的姓氏和张玄的名字,恰好都是近黑的色彩。二人的秉性也有几分相似,至少在喝酒是时候是一样的。之后的每一次意见相左都以墨繇退让收场。副将吕奚见终于来了个能制住将军的先生甚是欣慰。此次,墨繇军中养成了宠监军的传统,将军的话可以商量,监军的话必须服从。

张玄作为监军平日里百事不管,只管看他的子曰诗云和他藏的那几坛子成分不明的药酒。墨繇作为将军一边犯着傻,一边带着军队攻城略地。得胜归来之后,由墨繇口述,张玄代笔,将战争中个人的功绩呈报给朝廷。张玄听到了墨繇犯傻的部分就用春秋笔法将其隐去,听到了值得记载的部分便极尽溢美,不论真假一味袒护墨繇。墨繇的名声也渐渐变好了,伯重的才名也不再被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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