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唯心道65(2 / 2)

信中说道,这些尸体一一放入流金河之后的反应,有的短暂清醒过,但是都没能活过一个时辰,岑云期看到这里,问道:“流金河?他怎么知道在何处?”

“未曾和你提起过。”说着,岑淼便说起了自己建成的小世界,以及修为不够,无法扩展更大的事情。说完,她赶忙补上一句:“先前这件事也瞒着你,我……”

岑云期有些堵,但也止住了岑淼的道歉。

下面的信中则说起要不要向圣人讨新死不久的囚犯来研究,如若真的有用,该如何控制的问题。信后另附一言,目前从散修中打听到,民间也有召魂师这样的例子,只不过他道心不稳,没过多久丹府就毁掉了,要说如何打败召魂师的方法,建议是论道为上。

“你也看到了吧?他居然要我和召魂师论道?”岑淼从出生起从没听说过这样的道理,更有意揭过自己先前隐瞒一事,她忙和师兄同仇敌忾,道,“人家一照面就能杀了我,我从何论起?况且我看裴珏也不像有道心之人,这不是和夏虫语冰吗?”

岑云期反道:“不,说不定真的可以——前提是能控制住召魂师。”

岑淼一愣。

正好这时候包厢的门被敲响,是小二来上菜,二人便暂时住了嘴,等到人出去、门扉重新合上时,岑云期不说召魂师,反而说起了游天涯的事。

这三年内,浮玉学宫身为民间学宫声名鹊起,教学理念却和其他学宫截然不同。其他学宫都是任由弟子自己悟道,并不加以引导,因此弟子往往道心各不相同。而浮玉学宫的道却很统一,叫做“唯我道”。

游天涯,或者说大众所知的九衢子,提倡修道就是为了了解和世界万物的联系,这样才能从万物中借得灵气,主张万事从我,万事由心。起初浮玉学宫的弟子不多,也就没人多说什么,后来弟子多了,便有其他学宫的修道者不服,斥责九衢子所说是异端,要求和他决斗。

“决斗?”岑淼听到这里,捧着碗,有些诧异,“游天涯丹府都没有,靠故作高深可蒙不了人吧?”

岑云期却说不是的,九衢子答应决斗,却说同属圣人麾下,不宜同室操戈,要论道。后来这些上浮玉城找他论道的,反而成了他的拥趸、更成了唯我道的拥趸,留在浮玉城成了左右护法似的人物,但凡再有人要求决斗,这些人自然会帮九衢子解决,并道,连我守门之人都斗不过,还想去冒犯山长吗。

后来不乏有更高明的散修去挑战,据说九衢子和人论道,论得人汗如浆出者有,双唇发白者有,吐血三升当场失掉修为的也有。

岑淼颇感诧异,她道:“……我不知这些,只不过这样发展下去,不和民间异教相似,圣人能容他?”

岑云期叹口气,道:“容不容的,他也并非池中之物,你我都知道——他的不臣之心岂会因为一次失败就消散?”

岑淼被他这么一点,心里也明白过来。过去她自大,总以为游天涯不过手下败将,现在看来,却真有几分敬佩他来——或许在某一天将来,游天涯真能做出了不起的事来。

可是游天涯是游天涯,她连道心都没有,以往在学宫里和人论道,都是东拉西扯、干做文章,而且裴珏那样的人隐忍多年、必有大图谋,岂是阵前喊几句话就能赢的?

说到底,岑淼本也不报什么希望,无非是没办法坐以待毙,这才苍蝇乱转似的找能控制裴珏的线索,若万一找不到……那只得等大仇得报、她调解好文竹和岑云期之后,引颈就戮了……

岑云期见她咀嚼着菜肴,却明显心不在焉,忙道:“你不是很喜欢这样下功夫的鱼羊肉吗?尝尝这道鱼羹,是他家的招牌。”

岑淼正要自己添一碗,谁知岑云期已经盛好放在她手边,岑淼愣了一下,心里有些微妙,她突然道:“我记得当初第一次正儿八经拜访你母亲的时候,她在给你相看媳妇,我还和人小姐打了个照面。”

岑云期从没听说过此事,但是相看他是知道的,正因为如此,那段时间他基本上不回家,就算母亲喊他他也找各种借口推辞,此时突然听岑淼提起来,他心里提起来,面上不动声色,问道:“怎么突然提起这事?”

“她当时问我,你师兄好不好,我说师兄好是好,就是不怎么知道照顾人。”岑淼见岑云期不说话,乘胜追击,“小时候你自己迈出腿就是三里路去,我在你后头帮你拎行李,巴巴赶着。在靖世寮里你做事忘了时辰,我给你点了菜送去,你从来不付账,还是师姐提醒你你才给的——我倒不是心怀芥蒂,只是你现在怎么彻底改性了?叫我怪别扭的。”她说着,端起汤来喝了,心里不知道自己想听到什么答案,干脆就装作随口一问。

岑云期不知道她是试探还是纯粹好奇,也模棱两可答道:“失而复得一遭,我待你之心当然和从前不同。”

说完,他不露痕迹打量岑淼的反应,岑淼喝完汤,显然觉得美味,却只是“哦”了一声。

哦是什么意思?岑云期想到。

“我还和她聊到,我说你若和我师兄成亲,往后家里还得伺候他,她说我想多了,家里自有下人侍奉,我当时还很纳罕。”岑淼说到这里,停了停,她道,“我至今仍旧觉得,想象不出那么多人围着两个人伺候是什么样子。”

岑云期更加说不清她这话的意思,试探着道:“……我猜你也是这样,只不过书塾里采买和打理宅子我并不在行,所以留了水银和采青,你若是觉得不好,也可以给她们安排别的差事。”

都说到这里,岑淼倒真有个想法,她道:“水银也还好,采青……咱们给她脱了贱籍,让她给你管庄子?”

原来是这个意思?说半天就是为这个?岑云期一面出了一口气,一面又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他点点头道:“听你的。”说完这个,他踌躇片刻,又道,“如今我父母都不在了,我和我父亲那边的亲戚来往很少,我也没急着这事……”

岑淼正要听他接下来说什么,这时门口突然传来嘈杂声,似乎有什么人靠近了,岑淼谨慎地戴上帏帽,将筷子按在碗旁的小玉山上。

不一会儿就听见外头说:“好久没见着岑七了,我和他熟得很,只是打个招呼。”随着话音,岑淼便透过帏帽看见外面进来六个郎君,最大的不过而立之年,她一个也不认得,因此没作声——要是师兄的朋友,自然会介绍的。

“七郎,这都两年没见你了,什么宴会都不来,你是找到偷懒的法子了,是不是?”为首的一人道。

“我时常不在京中,并非有意躲避。”岑云期道。

“我知我知,开个玩笑嘛。”为首的人笑道,“听说你升了一级,如今在暗寮当巡游使了?”

岑淼听他口称“暗寮”,想必是朝廷哪位官员家的公子。

岑云期答道:“是……不过你是从何得知?我还以为你忙着在家温书呢。”

“哦,你不知道,”那人从他身后揽了一人前来,道,“元二告诉我的,他也有些仙缘,今年请了个老师去他府上学阵术,都是你们那边的,一来二去我也知道了。”

被称作元二的郎君道:“最近暗寮正在议镜台供奉一职,我还以为七郎焦头烂额了呢,没想到你今日还能在此会会佳人,这是你哪位堂妹?”

岑云期微皱了皱眉道:“不是堂妹,她称我世兄。”

岑淼敏锐地感觉出岑云期和这个元二说话时语气种暗含的不快,她正要起身见礼,元二道:“哪个道观认的世妹?既然都被带出来了,何苦戴着帏帽?一个人看是看,几个人看也是看,也叫我们见一见,日子才能过得好嘛。”

道观自然有正经道观和不正经之分,不正经的里头多是年轻貌美的女冠,来往男客却不少,有时也将这些女冠带到府上城里,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了。

岑云期听出元翀的言外之意,当即反手就去取岑淼的剑,岑淼见状,也明白这个元二和师兄是什么关系,忙一把将自己的剑按在凳子上,不叫岑云期拿走。

为首的显然没想到岑云期真的想动手,正要从中劝和,看着岑云期是被拦住了,心还没放下来,那个戴着帏帽的女子却拿了剑起身,他忙道:“京城有武禁,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舞刀弄剑的,快把它放下。”

岑淼闻言,很听劝,放下了剑,转手拿了桌上的筷子,元翀都没看见她动手的起式,只觉迎面一道影子飞过来,当即钉穿他垂下的手掌,岑淼道:“您看,有没有武禁都一样,武禁也不是为我这样的人设的。”

元翀吃了痛,却没怂,他握着自己受伤的手,道:“你是修道者?别以为你们暗寮朝廷就管不了,我是元丞相家的公子!”

“知道您是,我才动手的。”岑淼把他的话原样还给他,“别以为朝廷的事暗寮就管不了,出言不逊侮辱朝廷命官,你就靠着你老子逍遥最后一阵子吧。”说着,对岑云期道:“世兄,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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