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浮舟不系63(1 / 2)

为躲避风波,岑淼足有三年在小舟上度过——当然有时也躲进自己的小世界里。

说起来,岑云期得到了剑灵的传承之后,却没能练成真正的揭谛剑法,好在他并不像以往那般在意此事,只是说可能是命里无缘——岑淼猜他读过那么多剑谱,许是已经明白自己过去所练的剑法有误,但自小习剑、数年如一日,已成心结,想纠正也就更难了。

岑云期时常来看望她,有时也在舟中午憩,岑淼便趁他睡着的时候尝试着将煞气引渡,果然有效。

从岑云期口中,她得知了这三年来发生的大事小事。师父死后,程湛清将他的坟墓设在后山,起初师姐十分悲愤,恨不得亲自来捉拿她,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后来文竹去祭拜师父,痛哭一场后,和师兄师姐说起了小世界的事情、以及和师父的仇怨,文竹说,这一剑就算不是十七下的手,我终归也要走到这一步的。

对此,程湛清仍有些半信半疑,不久后,薛真师兄从流放之地派来的信使终于到了益州,又波折好一阵子才找到山门,据说这信使是个姑娘,竟然不管不顾地冲破了山门的瘴雾,见到长逾千级的天阶竟也不犯怵,徒手往上爬,险些摔死,这才被巡逻的弟子发现。

这封信里明确写到了采青当初的证言,岑淼听师兄的形容,猜测这位送信的姑娘约莫正是采青本人,薛真师兄果然收留了她。

岑淼问,你也看了信吗?

岑云期点点头。

岑淼便知道,师兄还是知道了一切,可是他看着却十分平静,抑或是他最崩溃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她不由得想到长公主去的时候,那时候她本已经回来了,却也不在他身边,也不知道他是怎样熬过去的。

他会因为师父的事情悲伤难过吗?岑淼知道他肯定会,所以当初不愿意直接和他说,他肯定会觉得自己感情错付,师父曾经那样赏识、器重他,最后害得他剑术无法施展、母亲和视作父亲的尊长也那样血淋淋地被害,师兄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岑淼见他闭上眼睛,不由得伸手触碰他的脸。

岑云期没有避开,岑淼感觉到他脸颊的温度,听见他叹了口气,却不是说师父的事情,他道,我总是梦见我母亲死去的情形,我怎么也没想到……

岑淼便道,逝者已去,你不要再想悲伤的事了,多想想和殿下在一块高兴的时候,说不定真正的她就会来梦里看你了。

岑云期似乎有些愣住,他想了一阵,说,高兴的时候或许也有,可是自从到了公主府后,那些高兴的日子想起来都像谎言一样了。以前我不愿和人提起,现在更是没有人和我谈及这些过去的事情了。

这是岑淼头一次听他说起自己的身世,而不只是干巴巴的“外生子”三个字。

岑云期说道,驸马向来管不了我母亲,她婚后有四个男宠。外出踏青,遇见我父亲的时候,她只说自己是孀居。

小时候我是我父亲在书塾里带大的,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见到母亲,说是……她让父亲考中进士再去提亲,多来逗留恐怕坏了妇人的名声。后来父亲知道了她是公主,并非孀居,也没因此生怯,只是母亲的男宠告诉我父亲公主府里的情形,叫他收拾好也去做男宠,我父亲这才和我母亲大吵一架。

说到这里,岑云期似乎觉得有些难堪,岑淼便问道,你父亲拒绝了殿下?

岑云期道,他冲进公主府里,要拿走当初送给我母亲的定情信物——就是愁雨剑,我母亲那时傲气,下令让家将责打窃贼,后来这伤势就一直留着,我父亲也郁郁寡欢,缠绵病榻,不久就病逝了。

这段时间里,我在益州求学,回家时母亲为了我不被人戳脊梁骨,叫我认驸马做名义上的父亲,可是驸马有自己的儿子,阳奉阴违,并不愿意认我。回到书塾去时,父亲也视我为耻辱,叫我回公主府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煮茶的炉子打扇子,像是一番话已经在心里过了许多遍,出来的时候和写奏折似的精简又没什么感情,可是岑淼感觉自己能体会到他当初的感受,父母的郎情妾意、琴瑟相和突然就变作落叶去柯、无家可归,她不由得感慨道,当初在无尽藏的结界里听文竹的母亲说起她的道,忘情忘我,当时不觉得有什么道理,现在听来,情到深挚处竟能使爱怜化作仇雠。

岑云期闻言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最近反倒是总爱动动脑筋琢磨这些事了,若是小时候便如此,也不会到现在还没有道心。

他又说,岂是情人之间如此,兄妹好友、君臣父子,不也一样吗?

那不一定。岑淼有意让他忘怀先前提到的不愉快,故意道,揭谛剑测试的并非人一时的好恶,我看我们兄妹之间就没这样的隐患——不过这也靠师兄你多多担待。

岑云期却没马上接话,岑淼方才脱口而出时并未细想,偷走了“师兄妹”的“师”字,见师兄没有答应下来,有些困惑地看向他,岑云期只道,你亲兄长另有其人呢。

岑淼察觉到他有些不悦,还当他是对李益辅有何意见。师父死后,师兄在后山师父的私库里找到了李循,把他送到李益辅处,结果没过两天那小孩又自己跑到靖世寮,似乎是不喜欢和自己亲哥待在一块,岑云期和她说起此事的时候,多有不忿,据说现在李循那小孩也被师兄安排在益州帮工了。

岑淼便道,你既然不喜欢李益辅,何必联络他做你朝中的帮手?

岑云期很务实地评价道,他比较得力。

岑淼也听说了李益辅在前朝和元丞相斗法的事,李益辅纠集了一群早不满诸丞相的投机分子,纷纷睁着眼睛说瞎话,声称朝内外不少人都属意杨昭仪当皇后,一面又参奏元丞相收受贿赂、楚丞相抑买土地,她虽然对这些了解得不多,可是这样声势浩大、参奏毫无顾忌,足以看出圣人对自己亲舅舅的不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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