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监刑54(2 / 2)

水银见状,忙过去欲要以身护着长公主,谁知已经晚了,方才为了取信,她自己丢下了袖里剑,现在身上并无其他刀剑,只见一人持长矛早就站在她们身后,元翀一声令下,水银直扑过去,却被长公主推开来,水银忙拔下头上金簪掷了出去,持长矛的士兵应声而倒,可是长公主也没能幸免。

水银披头散发,大喝一声,正要拖着整张缚仙网朝元翀扑去,元翀没想到这婢女还敢反击,当即连连后退,道:“把她吊起来!放箭!”

水银差一点就牢牢抓到元翀的喉咙,元翀只觉得脖颈一痛,伸手摸时已经摸到鲜血,他眼见水银已经被吊起来,暗叹自己多番准备,对旁边的士兵道:“小伤,不必扶我。”

元翀都已经听见弓满的声音,突然,一匹高头大马直往长公主府里进来,冲散了门口留守的披甲士兵,弓箭手见状,赶紧调转方向瞄准来人,元翀见是岑云期提剑而来,颇觉头痛,忙道:“放他进来!”

龙虎军训练有素,闻言没有一支羽箭飞出。

岑云期一进府中,只见满地兵械,便知自己来迟,他纵马冲过围在前厅的龙虎军,已经看见母亲的尸首被吊在空中,尚且有血淋漓地往下流淌,见了此景,岑云期浑身颤抖,只觉得自己心头滴血,忙一剑挥去,斩断了绳索,他看见水银姐姐抱住母亲的遗体落下来,转头就在这一群士兵中看见了元翀。

元翀作为京城里长大的郎君,自然也和岑云期见过数面,于元翀而言,宗室子弟不过是说来好听,实则败絮其中,更别提岑云期是外生子,还不算正经宗室呢。以往见到岑云期,这位岑七郎也像是自知逊色,从来寡言少语,连逗乐子也只是尴尬回应几句,元翀也没拿正眼瞧过他。

元翀本想好好和岑七说说道理,此刻不知怎么的,被岑七这么一盯,元翀的聪明脑袋当即告诉他坏事了,现在岑七是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元翀见他提剑就往自己这边砍过来,当即转身就躲进士兵中间,道:“这可是北衙龙虎军,圣人亲军!你要杀他们,就是蔑视君威!”

岑云期一时听声辨不出元翀的具体位置,龙虎军个个持着长矛挡在前面,虽然因为对手是修道者,他们心怀畏惧,但是没有一个士兵后退,岑云期看着这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便想到他们也是母亲的儿子,岑云期手中的剑上蓄势待发的灵气淡了一些,心里却更恨了,他大喝道:“元翀!给我滚出来!!”说着,直出一掌,将堵在他前面的士兵震开了。

元翀但听到身后甲胄声呼啸落地的声音,忙低着身子从诸多士兵中间过去,还没走几步路,只觉得衣领一紧,整个人被提到空中,岑云期正要将他的头砍下来,突然一剑从斜刺里飞来,正好从元翀后颈衣料中穿过,岑云期转头一看,怔了一怔,旋即难以置信地道:“师父!你又要拦我?!”

燮阳站在不远处,他眼见着元翀从空中摔下,跌得一时爬不起来,便道:“为了这么一个凡人,搭上你先前所有的修为,你觉得值得吗?”

“元丞相杀了我的母亲,我要把他儿子的头带去见他,这才公平!”

岑云期冲着燮阳咆哮道,他手中的剑格格作响,燮阳见状,道:“道理不是这样的。杀你母亲的是元丞相,你杀不了元丞相,所以才杀元翀。”

“不是!我没有!!”岑云期道,他看准机会,直往元翀处扑去,元翀吓了一跳,闭上眼睛正要迎接自己的死期,谁知过了一阵子,他睁开眼来看,燮阳已经用灵气将岑云期扯了回去,一下子劈晕了他。

元翀正要朝燮阳道谢,燮阳却没施舍给他一个眼神,元翀见状,心里颇有些不服气,转身看时,见方才长公主的尸首处只余一滩血迹,连同婢女水银也不见了,元翀按了按眉心,走上府门的台阶,道:“把长公主府里其余下人收押候审,府门封起来,任何人不得入内!”

次日夜晚,程玄思从自己的小世界里出来,虽然在小世界里已经过了数年,可是现实中不过只度过了数天,程玄思召出剑灵,问道:“小世界可以再大一些吗?一个时辰有些不够用。”

剑灵思索了片刻,告诉她:“不能,你好像遇到了修炼的瓶颈——你怎么还是没有道心呢?”

程玄思听这个词已经听腻了,她闻言,开始想别的办法解决此事——比如找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把传送阵直接系在这个人的身上……程玄思想到了自己的师姐师兄,随即想到案卷应该到了,她早就等不及要弄清楚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刚刚宵禁,她当即就通过传送阵去了灵筠的居所。

但是灵筠不在。

程玄思走到书桌前,见案卷倒是送过来了——第一个盒子里是镇墓兽的案卷,第二个是公报,她大概翻了翻日期,连续且齐全,于是点燃了蜡烛,坐下来查看。

灵筠的府上并非是他一人居住,太子东枢虽然上值是在大内,但是皇宫中不许带武器,所以很多重要案卷都存放在这个宅邸,因此这个府邸也有不少东枢院的人来往办公,晚了就在此过夜。

刚过宵禁,来往的人都看见岑东枢的书房点了灯,来往洒扫的丫鬟也留意着这边的吩咐,谁知没过一会儿,就见岑东枢推门出来,不知风风火火要往哪里去,走到院门口,又折返回来,砰地一声关了门。

程玄思阖上门,明白过来:灵筠不是偶然今夜不在,是他有意躲着自己!

先前在大街上和师兄交手,好像伤了师兄,在那之前,程玄思就只记得生前的事情,她怎么活过来的、怎么回到人间界的,她一概不知,现在翻看镇墓兽的案卷,她才知道自己犯下的命案!

虽然非她所为,但毕竟是这具身体犯下的罪孽,程玄思看了看自己的手,好像能想起自己尚无意识时,身上沾的百姓的鲜血,那只是一些记忆的残片,可是她不由得还是握紧了拳头。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能一剑破开镜后界的通路——是,在被追击的时候她是破开过一次,但是在那之后,她从来、再也没有试过了!

自己是单纯像纺织娘那样发了狂,还是……今后她还会那样吗?程玄思说不清楚,她伸手探查自己的丹府,并未察觉到有什么问题。

再就是公报,上面写着吴王谋反案的始末,在长长的一串名字之中,她找到了薛将军和师兄母亲的名字,流放的名单中,薛真师兄和师兄同母异父的兄弟也赫然在列,程玄思眉头越皱越紧,看了这公报上谋逆案件开审的时候,分明就在自己上次来找灵筠之前,可是灵筠却没有告诉自己。

薛将军待她有如亲父,自己去无尽藏之前,还承诺要等归来后再去薛府赴宴的……程玄思抓着自己的头发,她想,自己本可以去劫法场的,但是灵筠——灵筠多半是贪恋岑淼这个身份,不想让她胡来,但是灵筠自己身有咒术,不能拦下她,所以隐瞒了下来!

程玄思已经明白了自己当年下咒时的疏忽之处,她刚走到院子门口,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找不到灵筠,重新进到书房来——程玄思告诉自己平心静气,她深呼吸几回,实在忍不住,一脚踢翻了身边的博古架,上面的花瓶、漆器一下子全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有小厮在外问:“岑东枢,您房中——”

“不必管我!”程玄思大喝道。

她总有一天要杀了灵筠——就等到灵筠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之后,把他完全用到无用了,她一定要杀了他!让他为先前的隐瞒付出代价!程玄思闭了闭眼睛,眼前仿佛还能想到先前在薛将军府和将军一同吃鱼饮酒的情景,少时第一回去府上,他要认自己为义女的事也历历在目,不过是迟来一步,怎么就——怎么就地覆天翻了呢?

她感觉到自己脸上有东西,伸手一摸,发现是止不住的眼泪,亡魂竟然也会流眼泪吗?程玄思也搞不懂,她继而想到师兄,师兄失去了他的母亲,师兄现在如何了?自己要去见他吗?

程玄思刚想到这个问题,当即就否定了。上回自己就伤了师兄,尚且不知道他现在状况如何,万一自己又发狂了,那……

思及此,程玄思不禁苦笑起来。

元丞相大事既成,自己如今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可以与之抗衡,就算见到师兄,难道有脸面和他一道抱头痛哭吗?程玄思从小就知道,哭解决不了任何事,在这局中,有一件事至关重要,就是师父的态度。

长公主一死,靖世寮或许由曾经的那位太子妃接掌,程玄思记得她也属于元丞相那边的人,按理说师父作为镜台供奉,不该任由事态如此发展——除非元丞相已经知道了揭谛剑的秘密并非长生,元丞相不想要揭谛剑了,对师父已经没有威胁了。

揭谛剑一把在自己这,一把应当在师兄那,如今看来师父并没有创造一个新的世界,为什么?

“鸳鸯剑的持有者必须两人同心一意,才能将种子种下。”剑灵说道。

程玄思一愣,转头问道:“你说什么?”

“种下。”剑灵重新强调了一遍,道,“你的小世界要随身携带,所以我只是暂时做了一个出来,真正要创造新的世界,需要把它种子种在小镜台的滟滪堆上,你和你师父不是鸳鸯剑认可的剑主,你和你师兄才是,所以你师父就算有一把剑,也没办法种下种子,你也一样没有办法。”

原来如此。

程玄思自己倒是对“成神”没什么想法,她想到如今的状况,元丞相身在朝堂,并不那么容易扳倒,可是……可是师父究竟是什么态度?

她这般想定,从纳戒里取出揭谛剑来,她道:“也就是说,要创造新的世界,需要四个条件:彼此永不会互相伤害的剑主、同心一意、修为足够、小镜台的滟滪堆。这四个条件缺一不可。”

剑灵点点头。

程玄思问:“假如我师父拿走我一双剑,把其中一把交给了适配的剑主,你和我师兄那边的剑灵都会消失?”

剑灵又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程玄思的脸被揭谛剑的寒光照亮,她大概知道师父会找谁做另一把剑的剑主,而这个人恰好可以约束她、避免她走火入魔,她道,“我直接把剑寄给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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