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揭谛与逍遥52（2 / 2）

说着，像是可惜曾经的功夫一般，剑灵叹了口气。

程玄思却想到了别的事，按照剑灵的说法，这个种子根本就不能使凡人长生，而只能使有足够修为的人创造一个新的世界——那么想要揭谛剑的人倒底是谁？以前她以为是圣人、是吴王、是丞相，现在看来，他们要来何用？

程玄思自己虽然修道，却是彻头彻尾的俗人，她很了解俗人，俗人想要的是天秋万代、不死不灭，寻求的是此方乐土，而不是彼方乐土。

这样说来，真正有能力、真正想要揭谛剑的难道不是燮阳吗？

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最靠近揭谛剑法巅峰的人，也是最有可能知道“逍遥”的玄妙的人，所以他压根不是在为朝廷卖命，而是利用朝廷的权力来寻找揭谛剑？

快修炼。剑灵催促道，否则你的修为很快就不足以支撑这个小世界存在，现在你必须先剔除其他一切杂念。

程玄思知道他所说不错，没有这个小世界，她没办法干涉俗世的任何事，更何况时间上她足够充裕，她没必要急躁。

“我现在能出尼姑庵了，”程玄思向来不喜欢欠陌生人人情，此刻她从自己的小世界出来，当即就对杨氏说道，“只不过大概一个时辰之内我必须回来，你有什么需要我跑一趟的吗？”

杨氏的诸多好意，绝不可能只来自于当年甘露殿外的一段寒暄，程玄思这样挑明了二人之间的默契后，杨氏丝毫没有忸怩，转而从自己的袖中抽出一块玉佩、以及一个被缠好的手绢，道：“……我想拜托你帮我把这个送给圣人。”

“圣人？”程玄思这才突然想到，杨氏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她问道，“我还没问过你，圣人是不是已经驾崩了？你不过是一介宫女，怎么会被丢来这里？”

杨氏道：“我不是宫女，我是先帝封的才人，只不过照料先帝时，我作宫女的打扮罢了。”

才人？那她这枚玉佩和手绢，想必是要给新登基的太子了？程玄思仔细看她的面容，这个杨氏约莫比太子大了五六岁，程玄思当即就明白过来，她道：“圣人见了这个，就会来找你？”

杨氏苦笑了一下，道：“一年未见，我也说不准，可是，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程玄思闻言，颇认真地看了杨氏一眼。这样的女人，虽然处于逆境，却丝毫不自怨自艾，反而想尽一切办法挽救自己的，怜惜对其而言反倒是最不需要的东西了。

可是程玄思如今的身份，却也不能直接去面圣，她预备出门时正好夜半时分，上一次被岑云期持剑相向的感觉并不好，程玄思想了想，怀疑国都中有她不知道的瞭望塔，正密切地关注着夜行的修道者。

她想了想，干脆朝杨氏借了一套袍子，重新收拾了一番自己，不知怎么的，她纳戒里什么东西也没有，于是她又朝杨氏借了一个簪子，这才梳拢了头发。

然后堂而皇之地出现了国都半夜的大街上。

这晚巡夜的恰好是叔凤仪和追暮也，叔凤仪见到宵禁后街道上有修道者过，起初正准备喊人，定睛一看，也就没催动传送阵，而是自己上前去打招呼。

“岑东枢！”他大喊道，“这么晚了，您刚从镜后界回来啊？”

这位岑东枢看了他一眼，不知怎么的，叔凤仪觉得她今天有些古怪，真要说的话——真要说的话，感觉她的衣服似乎并不是这个风格的。以往岑道友的袍子一向比较朴素，用的花纹一般也是素色的宝相花纹，今天她穿的这件是缠枝葡萄石榴卷草纹，就很——奢华。

可是女孩子的打扮上，叔凤仪没什么发言权，更何况这是他上司，他更不可能置喙。

“是的，正好我找裴琰有事要说——追暮也，借一步说话？”

叔凤仪见状，就退了两步，追暮也上前去，听岑东枢说：“最近你们那边的案卷，每次经由下面递给我，有些太慢了，能不能和裴大人说说，直接送到我案头去，不管多晚我都看的。”

追暮也闻言，点点头。

岑东枢又露出那种不太相信他的眼神，问：“大半夜的，你也知道要送去哪吗？”

追暮也虽然有些迟钝，可也不怎么喜欢被质疑，他记不准具体地址，但是怎么走还是记得的，他道：“不就是宫门出门左转三个坊，再直走四个坊右手边吗？我知道的。”

岑东枢笑了笑，道：“对，就是那。”

而后，程玄思和叔凤仪还有追暮也作别，就找到了灵筠晚上住的地方。

这看上去是圣人赏的宅子，程玄思翻了进去，见这个宅子虽然不大，却被灵筠打理得挺好——不过说不准他压根没什么审美，是圣人已经打理好，这才送来的。

她直接找到了卧房，推门进去时，灵筠正顶着和她一样的脸在修炼，程玄思感觉有些微妙，她悄没声息地绕着灵筠看了他一圈，发现这个幻身十分完美，而后程玄思出声道：“半夜无人，不能用你自己的皮吗？”

灵筠吓了一跳，转身就要拿他的鞭子，但是看见程玄思的一瞬间，他的眼睛瞪大，足足有三息不知该如何反应，最后灵筠咽了咽口水，问道：“……你——是人是鬼？”

“不知道，但我找你有事。”程玄思没剩多少时间，但是不想让灵筠知道这一点，她便直接说出来意，“这个，想办法交给圣人，别让其他后宫的女人知道。”

一个玉佩？一个手绢？女人的事情？灵筠虽然作为一只没有心的妖，但是刚才当真被吓得感觉心脏狂跳、面皮发紧，他没想到岑淼只是为了这么小的事情大半夜来找他，此刻他大松一口气，面上还是八方不动，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程玄思打量他许久，灵筠犹豫半晌，还是褪下了幻象，换作自己原来的那张皮——这是不知多久之后他第一次用回自己原来的皮，还颇有些不适应，可是程玄思看着，却顺眼多了。

灵筠和她对视，不由想到——方才他正在用混元阵吸收镜后界其他妖魔的修为，也不知岑淼看明白没有。

“最近朝中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程玄思问道。

灵筠在心里长松一口气，他从榻上起来，将案头的公报拿给她看，趁着她低头研究时，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毕竟曾经混元阵曾经将他们两个的心绪联系在一起，灵筠很了解她，如果她真的能够拿回自己曾经的身份，那么今天晚上能办的事，她绝不会拖延到明天，刚才进来时，一定是她的剑先和自己打招呼。

现在没有混元阵的联系，灵筠猜不透她，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他俩修为相当，有如两泓池水，彼此都能看清深浅，现在灵筠吞了不少妖魔，本该比她更胜一筹才对……可是灵筠却看不清她的修为了。

程玄思注视着公报，没有多久就看完了，那些公报毕竟不是灵筠准备好要等着人来查阅的，上面并没有吴王谋反案的情况，灵筠也不打算告诉她，程玄思直接放下了公报，道：“圣人登基，倒是挺安稳的，一件大事也没有。”

灵筠想着是不是到送客的时候了，正等着岑淼从他的桌面起身，程玄思却感觉有些不对，她道：“你怎么哑巴了？”

灵筠感觉嗓子干涩，咳嗽了两声，他察觉到岑淼曾经留在他身上的咒正在催促他说出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来，可是毕竟那个咒叫做“绝没有半句虚言”，而不是“绝没有丝毫保留”，所以灵筠把那些话咽下去，道：“……我有点困。”这也算是实话。

“是吗？”程玄思挑眉，道，“我今晚碰到了叔凤仪和追暮也，明天裴琰那边的案卷会送到你这里来，你不要昧下任何一张纸。”为了确保咒生效，程玄思伸手拍灵筠的肩膀，道：“灵筠？”

灵筠感到一股自己一直回避的无力感，他道：“是。”

然后程玄思就像拍小狗一样拍了拍他的脸，画了一个传送阵在他的卧室里，从那里离开了——显然，之后有的是她夜访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