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商二小姐(1 / 2)

阿公每回开小课,都是两个小时起步,这对于我来说那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么严重了,所以我就经常在阿公回家前,就躲在书房里,听着他给老舅上课,最开始年纪小,听也听不懂,没两回就直接在书房睡着,更要命的是还打呼噜。阿公讲的好好的,突然听到一个呼噜声,那当然是第一时间就给我拎出来了。我当时才多大啊,五六岁罢了,五六岁的孩子能干什么?我直接抱着老舅腿哭的快厥过去了,嘴里还喊着要老舅。

不过当时也不知道阿公是怎么想的,可能是被我哭的心烦,也可能是有别的想法吧,总之也不拦着我一块蹭课了,就是不准我影响老舅,尤其是可以睡着,但不许打呼噜。

老舅倒了点昨天喝剩的水在手上,在脸上搓了搓,全当洗脸了,把剩下的最后一点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才接着说:“当时她跟爹大吵了一架,说要把那个男人招进门做上门女婿,你阿公当然是不会同意的,所以她干脆直接跑了,可能是想要生米煮成熟饭逼家里认下这事儿,没想到商家直接放话跟她断了关系。”

听到这里我也不知道该说我这大姨牛还是不牛了,她要是真想招女婿上门,起码也先把老舅弄死了吧?老舅还活着呢,商家自己个儿有儿子,要个上门女婿干什么?商家连庶出的亲儿子都不肯要,还要个八竿子打不着的?

不过老舅最后是这样总结的:“我和她差了六七岁,打小儿大姐姐带着我的时候最多,她也不喜欢我,这件事情无论是对是错,从她踏出家门想要算计爹娘的那一刻,商家没有这个人了。从前面二十六年看,我是既得利者,所以我也没资格去指责她,现在不是都倡导男女平等么?尽管处在这个伟人辈生的年代,但很可惜,我偏偏就不是个品德高尚的人,所以我也不会认她,日后他或富或贵,我不会有求到她的时候,若是她日后落魄濒死,我也不会给她一分善心。”

这段话我个人总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老死不相往来。

买票的时候,我一直防着他会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没想到这回他倒是格外的安分,只是要求回宁波前先回趟新昌老家。

这话他之前也提过一次,我没当回事儿,当时我想的是,去就去呗,就当给阿公上坟了,也是有两年没回去了。

不过现在:“去老家做什么?”阿公棺材都是空的,去拜空气么?脑子里瞬间想到昨个晚上他说的,祖坟里有小黄鱼,赶紧抓住他的胳膊,语重心长道:“咱们家现在还没到那时候,虽说老祖宗说了那是留给后辈子孙的,可咱也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你这不合适吧?”

老舅被我说的一愣,随后反应过了,气的鼻孔睁的溜圆:“你小子大清早的别找揍啊!老子啥时候说了要去...”说到这儿他也意识到嗓门有些大了,怕被人听到,压低了嗓音恶狠狠道:“我什么时候说了要去问老祖宗们借钞票了?你小子甭给我乱猜,就说去不去吧!”

“去!”他娘的,我当然要去,我得盯着他,老老实实的把他逮回去给我阿婆下崽哩!那时候国家都在号召计划生育,优生优育,男女平等,只生一个的口号到处都是,虽说国家在这么号召,可架不住老一辈人的思想就是没这么快能转过弯来,那时候农村里不少前头生了闺女,还想要儿子的都到处躲着生哩,就算生下来,也得缴一大笔钞票。那年头,为了躲避罚款,被故意送掉,遗弃的女娃儿可不少。

我盯着老舅上下打量,着重盯重点部位,寻思我老舅到底能不能争气的一举得男,否则老商家不得玩完了不是?

老舅被我盯得浑身不自在,反手又给了我一个大逼斗:“往哪儿看呢,车都要开了,麻利的。”

直到坐上火车硬座,我这心才算是踏实了不少,人么,总要经历过更差的,才会觉察到先前的好处来,我们坐着火车一路到绍兴,这回我倒是吃上了火车停靠站的一块钱盒饭,恩,跟想象中的一样香!

新昌县没有火车站,我俩在绍兴火车站下车,又从绍兴客运站坐大巴车到新昌客运站,两三年没回来,这个位于江南的小县城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新昌大桥就像是一位等待游子归家的老人,从过去到现在。

我有幸生在这个传奇的时代,在历史的洪流中不过是沧海一粟,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我后来一直在做的事也委实算不上光彩,可我依旧崇拜这个时候的普通人,无论是下海的企业家,或者是勇敢踏出去投身打工热的老百姓,这个时代,机遇与风险并存,华彩与乱象共生,有人安分守己,有人踉踉跄跄,一腔孤勇狂奔着冲向不可知的未来。

商家老宅比原先更加荒芜,老旧,历经岁月的洗礼,从外头看去,黑色屋顶,青灰的砖墙,依旧能看出昔日的辉煌,可没有人住的房子就是这样不受控制的植物疯长,落尘满地,实木拼成的地板,不可避免的在有人踏入的时候发出嘎吱声。

相比于我心里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唏嘘感慨,这座老宅真正的主人老舅却好像毫不在意,进门后探出个脑袋左右打量了一圈,确定没人后才把门栓上,带着我往后里走。

我以为老舅是要去祠堂,却没想到目的地是茅房。就在我以为老舅是跟厕所出处了感情的时候,老舅撸了撸袖子,踩着墙角的石板爬了上去,伸手在外墙上摸了一会儿徒手卸下一块墙砖在里头捣鼓了几,掏出一个布包后,我明显能感觉到他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整个人都感觉松快了起来,笑的张狂:“果然在这里,老头子挺能藏。”

老舅刚跳下来,我就迫不及待凑上去伸手想拿布包,当然,没有成功,老舅侧身避了一下:“去去去。”

我寻思你都带我来了,还能不给我看么?也就没有再伸手,看着他慢悠悠的吹掉上头的落灰,一层层打开,这么隐蔽的藏法,里头的东西却十分普通。不过,这个普通是对当时还什么不懂的我来说,那是一个小小的血珀雕刻而成的东西。此刻,老舅举起那枚东西,逆着光打量,如鲜血浸染过一般不负其名,明艳通透。

“这是什么?”我从来没有在商家见过这个东西,不似任何飞禽走兽,猪鼻,鹿角,角上有几块小小的疙瘩,两只耳朵格外的大,瞪着眼睛露出一口獠牙,背上一个个微小的凸起,好似斑纹,手足各生四趾,妖异中带着股让人移不开眼的魔力。

“商秦老祖当年在倒斗一道,颇有天份,按族谱中记载,当年他去了十几座汉墓,就是凭着这东西,方可保平安,后来这枚东西就被传了下来。”

我看着那枚小小的血珀,突然惊愕出声:“这是,镇墓兽!”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