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一次战斗（1 / 1）

才进入金川甚至休整不到三五天，涂各冬这一佐领的索伦兵就被派到了东狗寨，这个寨子并不是什么太大的寨子，但却地形险恶，绿营兵三年间攻了上百次也没打下来，前面检阅索伦兵的阿桂大人甚至不考虑索伦兵已经在路上走了一年多正需要修整，直接派了两个佐领四百多人的索伦兵执行他早就设计好的夜间偷袭计划，之所以他此前没有使用绿营兵来执行这个计划，是因为他觉得绿营兵的战斗力，根本无法爬上高达数百米的悬崖。

而为了给索伦兵创造这个战机，在只有千余人的八旗军督战下，上万人绿营兵在大炮的配合下，又整整攻击了东狗寨三天三夜，虽然自身伤亡数百，但几乎没给敌人造成太大的伤亡，唯一的战果就是给寨子中送了几把大火，成功的分散了守寨金川人的注意力。一直到第三天晚上，几乎只穿着皮甲的索伦兵才终于从两个地点偷偷潜入到东狗寨下的悬崖，然后慢慢地向上攀爬，而此时的火炮声甚至还加上了过年时没用光的炮竹都一起放了起来，就是为了保证索伦兵前进的声音不被发现。

此时，正是一个月初二的时候，因为没有月亮，漆黑如墨的夜空中，只有寥寥几颗星辰悬挂在乌蒙蒙的夜空中，通往东狗寨的悬崖上一片寂静，下面是一眼望不到底的黑没事。不时有寒风从悬崖底下吹上来，宁肃爬在潮湿而被烧得枯焦的草木丛中，听着那呼啸而过的风声，再加上远处传来的火炮与炮竹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骨子里透了出来，他才爬了不到一百多米，感觉自己的手脚都变得麻木了，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宁肃面无表情，紧紧地咬着牙，低头看着藏在身下的长枪，屏住呼吸，不让身边的其他索伦兵们看出他的软弱。然而，他的四肢却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他是真的怕了，他打心眼里害怕。虽然他在黑龙江不止一次打死过黑熊，但现在是在战场，而且他还是第一次上战场，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被人用武器指着，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越是克制自己，越是想象着自己躺在血泊中的样子。他有可能被长矛刺穿胸口，有可能被匕首刺穿腹部，有可能被箭矢射杀，那怕身经百战的精锐士兵也难免会害怕。而阿桂大人居然拿他们当敢死队用，这真是逼上梁山啊。

宁肃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第一仗就战死了，但至少他不算最倒霉的，200多人的佐领，在路上或者伤病或者失足掉下栈道，已经至少减少了十人。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克兴阿在自己这个什人队中，所以特别被关照，直接被编入了敢死队，他们这十个人正位于敢死队的最前方，等他们冲进去后，后面才会有剩下的两个什二十名士兵紧随其后，踏着他们的身体或者尸体冲过寨墙。他也不知道寨墙后还有多少金川人在等着他们，但他很清楚，如果对方有埋伏，自己很有可能连东狗寨的大门都进不去，就会被寨墙上的弓箭射杀。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里许地外的山口里响起。凄厉的惨叫声只持续了一小会儿，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宁肃的心脏猛地一跳，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长枪，牙齿都在打颤。

克兴安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移开视线，“害怕了?”

宁肃尽量让自己平静，然后想对克兴阿说：我不怕。但他只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唔唔”声。

他的声音微弱得甚至听不清，他不敢看克兴阿的脸，因为他觉得那张脸上似乎有着什么东西。

克兴阿看着他，语气里充满了一种复杂的情绪。他爬到宁肃身边。“你是第一次参加战斗，害怕是难免的，以后就好了。”克兴阿一边用大拇指擦着手中的弯刀，一边问道。他的脸被黑暗笼罩了一半，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声音沙哑而单调，就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他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

“……”宁肃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只说出了一句连他自己都听不清的话，到了最后，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能说出来。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胆怯，点了点头。

克兴阿将弯刀横在身前，上下打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点头道：“你跟着我，这样的战斗我可是参加了七八次了。要不是因为我爷爷是海兰察，光凭战功我就可以升为佐领、参领了。”说着，他不再理会宁肃，而是用拇指摩挲着刀锋，眯起了眼睛，感受着指尖的触感。

“……”宁肃无言以对，只是使劲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随着他的点头，脖子上的骨头发出了轻微而清晰的咔嚓声。

就在这时，一个沉闷而沉闷的声音响起，这是发起冲锋的命令，爬行的索伦兵们一跃而起，纷纷向着前面已经被火炮打得七零八落的寨子冲了过出。

说也奇怪，宁肃原本吓得脸色发白，双腿都在打颤，但听到冲锋的命令，他立刻挺起了长枪，越过了克兴阿，面无表情地向前冲去。他的脸色依然苍白，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但他的脚步却没有丝毫的停顿。不单没有犹豫，而且，他的脚步还越来越稳，越来越稳。他平视着前方，余光扫视着四周，脚步沉稳地穿过一处断墙，翻过了一处缓坡，靠近了东狗寨。

东狗寨的防御主要是靠悬崖与高山，至于山顶的寨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索伦们甚至不用云梯，直接就可以翻过去。

此时，宁肃居然成了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他手中的长枪，再加上他的身高和力量，几乎不费多少力气就翻进了寨墙。东狗寨里的守军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有数百精兵就藏在眼皮底下，而且在这个黑灯瞎火的时候发起了攻击。

“杀呀!”宁肃听到身后的索伦们齐齐大喝一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跟在他身后一起冲进了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