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终到金川（1 / 1）

看到宁肃给自己磕头，海兰察哈哈大笑：“你们两个是从小的好兄弟，心里不要有芥蒂，克兴阿这个孩子这几年被我惯坏了，又在京城里学了一些八旗子弟的穷讲究，我们是索伦人，就要有一个索伦人的样子。我这辈子从二十多岁起转战南北，就觉得还是咱们那嘎拉的酸菜火锅好吃。”

宁肃听出了海兰察话里的意思，不好意思起来。

“既然给我拜了年，我就不能不给你压岁钱，这个玉佩拿着，以后有人欺负你，你就提爷爷我的名字。”海兰察从腰间拿了一块玉佩出来，还没等他递给宁肃，克兴阿已经接了过来，给宁肃塞在了腰间。

整个过程中，宁肃就如同当年第一次见自己的亲爷爷一样，一句话没有，只是呆呆地在那里，如同一个被摆弄的木偶。被克兴阿领了过去，又被涂各冬领回了自己的座位继续吃着火锅。然后，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众人就酒足饭饱里，个个满意地离开了酒楼，往自己的军营走回去。

在路上涂各冬师傅还连连赞叹：“海兰察不愧是能做大官的，就这份对什么人用什么礼，我是这辈子怎么都学不会了。宁肃你还年轻，不要因为现在穷就自卑，要知道海兰察当年家里比你家可穷多了，现在不也是权贵逼人的大将军了吗！克兴阿有一个好爷爷，你没有，那就自己多努力，只要这次金川立上一两次战功，弄个真正的佐领留在军中，不要像我一样，只能回老家打鱼打熊！”在大清制度中，佐领是正四品武官，而涂各冬这个佐领却只是索伦兵中的一种临时称呼，根本没有品级。

走在路上，宁肃也在反醒自己，克兴阿正如他的爷爷海兰察所说，没有什么坏心眼，只是一心想将最好的东西分享给自己，自己不应该妒忌甚至疏远他。

吃过这顿饭没过十天，已经停留在栈道口的索伦兵们终于接到了开拔的命令，这一次是海兰察亲自带领着他们，甚至连克兴阿也下到了涂各冬这个佐领来当一名普通的士兵。

走到栈道上，宁肃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悬崖之上了，只有那不到几尺宽的木头道，两千多人几千匹骡马骆驼，宁肃生怕一不小心自己就掉下去几头。索伦兵们或者分成两排，但大多数时候就只有成一字排列行进。因为栈道在川陕交通间的重要性，自古以来，这里就一直牢牢控制在朝廷手中，别说盗匪就连敢在这里设卡的都没有，所以这条道路虽然难走，但一路上却是畅通无阻。只是走在这个栈道上，几乎见不到天上的太阳，冰冷的寒风从夹道中穿过，每个索伦虽然都已经将自己能带的衣服都穿上了，仍然免不了发抖，但又无法走快一点，只能慢慢地往前移动，百多里的栈道众人走了好几天，才终于走到了头，当远远看到一处山谷中的低矮土墙时，以及热汤热饭的香味的时候，索伦们是一阵欢呼，这几天他们只能喝冷水吃干粮。

脚刚一落到这所低矮的官寨中，就看到火头军正把一大盆一大盆的肉汤、堆积如山的馒头摆放在路边，每名索伦兵立刻条件反射般的拿出了自己的吃饭木碗，一个个从火头军面前走过，一边就已经加好的汤，拿好了馒头。此时海兰察站在寨子前，冲着索伦们摆了摆手：“大家长途跋涉，终于可以放开肚子吃饭了，一人两个馒头，一人一碗汤！我们先填饱肚子，然后再上路。”海兰察的话还没说完，索伦们就欢呼着跑到了寨子前的空地上，或者蹲在那里，或者站着，大口喝着热汤。

宁肃没有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挤在人群中，看着手中热气腾腾的馒头，闻到那诱人的香味，他咽了咽口水。肚子里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直接一口咬掉一大块馒头，咀嚼了几下，满嘴都是温热的白色粉末。他太高兴了，还没来得及分辨是什么味道。他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小块，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面粉的松软和香甜。

宁肃三两下就把馒头吃光了，然后趴在碗旁，又喝下了最后一口汤。这时他才有时间看着脚下的寨子里，插满了旗子。近处的旗子上写着各种他不认识的字，据大宁说上面都写的是各种官职，但更多的因为时间太久变了颜色，既看不清也看不懂。再往前一些，就可以看到一座座崭新的牛皮帐篷，整整齐齐的矗立在营地中央，这应该就是他们宿营的地方，一连好几天只能躲在栈道的悬崖逢上眯一会儿，还要担心一不小心掉下去，这样的日子虽然才几天，但宁肃却感觉过了好几年一样。

宁肃砸吧砸吧嘴，莫名其妙地叹息一声。过了栈道，离他们的目的地大小金川还有很远，甚至这剩下的路才是真正最难走的路，索伦们过了栈道又走了足足一个月除了有十天左右时间走的是一块比黑龙江差不多的大平原之外，此后的路几乎都是山路，甚至宁肃感觉还不如栈道好走。就这样，又过去了二十多天，宁肃已经走到腿有些麻木了，而跟在他身边的克兴阿干脆就骑在骡子上，呼呼睡着了，而刚来的今天就算在帐篷里，他也是经常睡不着的，现在完全跟其他索伦们没啥区别，全身衣甲脏得都黑乎乎的，就如同抹了一层油，又抹了一层灰，然后又……

就在宁肃感慨地时候，便听到“呜”的一声悠长的号角。二人都是一惊，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只见数匹健马奔了出来，马背上的军士手持铜锣，发出悠长的乐声，一大群身穿黄马褂的骑士鱼贯而出。正在行军的索伦们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一个个目瞪口呆。

所有人都注意到，不只是跟随他们而来的兵部汉官们在向这支队伍鞠躬，就连率领他们的海兰察将军也跳下了马，跑到了马前向这支队伍领头者打千行礼……

“他娘的，我们终于到达大金川了！终于不用行军了，马上就可以打仗了，这一路老子是受够了，我宁肯拿着长枪去捅那些叛军，也不想再走这条路了。”这是克兴阿发出的声音，众人都知道他早在一年前就来到这里了，纷纷侧止于他，希望知道前面是什么大人物，怎么感觉场面这么大呢，甚至令海兰察将军也要去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