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玄衣35（2 / 2）

只见院中无声无息、密密麻麻地坐了一地玄衣人。

就他进里屋跟媳妇说了两句话的工夫，这些人是怎么毫无动静就都坐满了院子的呢？

那送粮食的汉子早就猜到他有此反应，抢身上前一扶他，同时伸手往他嘴上一掩，低低地声音道：“这位大哥，我们借你的院子歇歇脚，外屋都不会进，头晌午一定离开。你行个方便，就当今天起晚了，回屋歇着去吧。这还有点儿粮食和礼物给你。”

说着话，又把一个包袱塞到了胡老六手里。

胡老六只觉对方手劲大的惊人，同时说话举动倒也礼貌可亲，对方前头的话也没太听进去，倒是最后一句话让他精神一振，腿也不软了，手上也有劲了，将包袱口紧紧攥住，只觉这一回的分量比方才那袋小米又重了不少。他口中蹦出几个字：“那你们坐吧，坐哈。”然后就急忙退进外屋，把门一关，又一溜烟闪进了里屋，把门上了栓。

媳妇急问：“怎么了？”

“院里全是眼生汉子！”

媳妇吓了一跳，本来都穿好衣服了，又跳上床去蒙上了被子。

胡老六本来心里害怕，看到媳妇这样，反倒觉得胆色壮了许多，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你不是素常都喜欢热闹，爱打听稀罕事吗？今天稀罕事跑咱家院里来了，你倒躲了。”

被窝里含含糊糊的声音：“一院子陌生汉子，谁不怕啊。”

“起来吧，他们说了，就借咱院子歇歇脚，不进屋。快瞧瞧吧，又给我一袋。”说着话就把手里的包袱扔在床上。

一听这话，妇人掀开被子，循着动静去看那包袱，一打开袋口就是一声惊呼，胡老六凑过去一看，见里头有串得整整齐齐的一吊铜钱，和一个扎好的粮食口袋，他跟粮食打了一辈子交道，一眼就看出应该是一包白面。

有钱有粮，皇帝老子来了也无妨！

胡老六这回笑开了花，媳妇瞪着他一会儿，也开心地笑了。夫妻俩在床上是乐得前仰后合，好久没这么开心了，他俩不知道，对门的小院里，庞婶和她闺女也正乐呢。

庞婶一天到晚总是笑呵呵的，头发永远梳得一丝不乱，衣服也整齐利落，刚认识她的人，都以为她家里必是夫妻和美的小康之家，谁也想不到她的男人已经失踪了五、六年了。

她男人十几年前就不堪田赋，干脆报名参军，当兵吃粮去了，驻地就在京畿，因此开始还能半年左右回一次家，并带些银钱米粟给庞婶，后来便逐渐失去了音信。尤其是前些年李闯军队进京，村里有人传说，她男人遭遇合营哗变，本来想跑回家里，却被裹挟着一起投了闯军，不久就出关战死了。

庞婶听到这样的传言从来不屑一顾，脸上永远是让人看了心里暖和的笑容，即使是回到家里，面对唯一的孩子小娟时，她也是这样。家里没有男人，她就又当爹又当妈，不但种地，还做起了浆洗缝补的杂工，富恒店的老掌柜一方面怜惜她，一方面也觉得她手艺不错工钱公道，便把店里的浆洗缝补活计都交给了她，这下庞婶虽然更加辛苦，可她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腰板也更直了。

小娟今年刚十一岁，已经知道帮着妈妈收拾家里，烧水做饭，甚至帮着洗涤富恒店里的床单被罩了，小小年纪，小姑娘已经出落得像朵花一样了。庞婶也便有了些闲工夫跟四邻的媳妇婶子一起拉拉家常，聊聊里短了。

天气凉了，地里的活计都忙完了，昨天又下起了雪，庞婶觉得富恒店里应该没甚么客人了，暂时也不会有多少洗补的事物，刚想歇歇，就听店里那边人声马嘶，热闹了起来，她心里暗喜，知道这波客人去后，必有活计要忙了。今天一早她便起来洗漱好，准备出门去店前看看了，有甚么要洗，自己便取了回来，还没出外屋门呢，就听到有人轻轻敲响了院门。

她胆子大，从门缝里去，见是个有些羞赧的小伙子，玄衣玄帽，干净利索的样子，便开了门：“你找哪位啊？”

她看那小伙子虽然长得秀气，身板可硬，带着几分军人的样子，是以心里突然狂跳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跟自己男人有甚么关系。

还好，耳边传来了那小伙子的声音，跟其样貌一样，也有些羞涩：“大娘，我们想借您院子歇一下，应该晌午前后就走，不会有任何破坏，这里还有些小小心意。”

说着话，他将两个口袋递向了庞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