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玄衣35(1 / 2)

崔子健着实吃了一惊,以他之能,又蓄意收敛神息,对方一个炮营的普通士兵,竟然可以发现自己的行踪,八旗士兵若都是如此实力,自己还争甚么天下啊。

但对方一出手,他反倒放下了心,其实二人的出手皆潇洒利落,从张弓、搭箭到射出,几乎是同时完成的,且一箭射出,便弃弓在地,拔刀在手,张口欲呼,这三个动作也几乎是同时完成的。可这几下,便让崔子健看出他们绝非普通士兵,佩刀更是御前侍卫标配的百炼纵刀。

此二人当是大内侍卫,为保护红衣大炮临时编入了炮营之中。崔子健心中想到此处,脚下手上一点儿没停,双袖鼓起,朝对方推去,一股飓风横扫而过,先将两支箭冲飞,又掩住了两名侍卫的口,更是将他们双脚撞得站不住,连退几步。二人脚下根基已失,眼前更是一花,再看不到对手,虽不愧是御前好手,如此境况下还举刀朝前盲劈几下,若是遇到一般高手,说不定还会挨上一下,可惜他们遇到的是崔子健。刀一挥出,二人便觉肋下一麻,双双被点中要穴,一股尖锐的气劲迫入经脉穴道,二人本想抵挡,奈何灯火岂能与日月争辉?双双瘫倒在地,倒地的刹那,他们眼帘中也觑见,其他八名真正的炮营士兵也都倒下了,然后他们便甚么也不知道了。

将十人放翻之后,崔子健开始破坏大炮和垒好的炮台,这一尊大炮乃铜铁合金,炮身上刻印着一行字“天佑助威大将军”,正是皇太极时代最早铸造的一批红衣大炮之一。那炮台和火药炮弹都好破坏,可炮身重逾千斤,换做一般人实难破坏,但在崔子健眼里,却不算甚么难事。不到半盏茶工夫,无声无息的,一尊费尽心力布置好的红衣大炮阵地,便告彻底破坏掉了。

崔子健轻车熟路照方抓药,又连续干了两票,同样的干脆利落。他运足灵觉,再次朝身周搜索,又有所发现,且似乎是最后一处了,便展动身形,朝那个方向掠去。

他人在半空,眉梢突然一扬,似有所发现,身形加速,一个燕子三抄水,朝前猛赶过去,几个起落之后,他已奔到最后一处炮阵,那是一片松林中的杂草地,一条玄衣身影忽的一闪,便向对面林中投去,快得不像人影。崔子健顾不上他,定睛看去,十名炮营士兵——也许其中也藏着大内侍卫吧——一个不少,都倒在地上,大炮、炮台和炮弹都被破坏了,这人出手比自己狠辣,那十名清兵,只怕都已失去了生命。

崔子健眼睛一扫便了然于胸,本想腾身朝玄衣人方向追去,但耳畔已传来沙场战阵之声,他微微犹豫,还是放弃了追那玄衣人,展动身形,往林畔第一处炮阵的方向掠去,一切大局为重,他还要暗中观敌掠阵,关键时刻助一臂之力。再说不管玄衣人是谁,既已出手毁掉了炮阵,便是自己一边之人,只怕用不了多久,便会战场上相见了。

马蹄声动,松林里奔出四哨马队,四处炮阵的伤亡者都驶回了本阵,众将士看到搭在马上或死或伤的同袍,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接着就都用炽热的目光望向多尔衮和佟图远,只待主帅一声令下,他们定要扫平村店,将敌人荡为齑粉。

多尔衮又故意等了一等,当他已经可以感到如虹的斗志时,便欲向佟图远颔首发令,但恰在此时,只听槖槖的脚步声,从村店的西侧村子里,走出了一队人,或高大魁梧或短小精悍,皆身穿玄衣,头戴玄色皮帽,手持各种武器,看年纪都在二十往上三十往下,脸上虽有风尘之色,但个个精神饱满,肃容悲样,除了脚步声再无一丝其它声响,这队人四人一排连绵不断,约有数百之众,很快就在黄宗羲等人身前列好了阵势。

多尔衮久经沙场,一眼便看出这些人定是正牌的军人,只是这里便是京畿,天子脚下,对方哪里变出来这许多战士?

今天一早,胡家港村西头的胡老六就在家里闹了一肚子气,他的婆娘听说富恒村店里闹了一天一夜,非让他去看看热闹,弄清到底发生了甚么,回家讲与她听。

那婆娘还在被窝就一叠声地催他快去,还说甚么“咱村啥时候发生过这么大的热闹事啊,我半宿都没睡着,急死我了,这要弄不清咋回事,我可怎生是好啊,又如何能跟庞婶子还有老胡家刘家那几个小媳妇说嘴去!”

胡老六就是个普通庄稼人,一向谨小慎微过活,这些年兵荒马乱的,他只有一个生存诀窍,就是躲着,先是家里躲着,要是风声紧,干脆就进山躲着去。最近好不容易消停了一阵,在家能歇歇脚,喝上碗薄粥了,这婆娘非要看甚么热闹啊,谁愿意闹谁闹去,又关我胡老六甚么事?可媳妇的话,他又不得不听,要不她一直叨唠就受不了,说不定还会连掐带拧连踹带打的,胡老六叹了口气,从热乎乎的被窝里慢腾腾地钻出来,赶紧披上钉了几个补丁但浆洗得干干净净的小褂和夹衣,走到外屋用瓷碗从缸里掏了一碗凉水咚咚咚地灌下肚,用沾了水的双手抹了把脸,又套上棉裤和棉袄,便准备出门了。

他刚拔开门闩,就听外头院门上有人轻叩了两下。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头看媳妇,媳妇本来上半身已露在被窝外,靠在床头上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这一听有动静,一出溜就整个人钻进了被窝里。

胡老六又想躲了,正准备往回走,就听院外有人说:“老乡,开下门,我这有谷子送。”

胡老六听语音柔和,又是附近的口音,还听到有粮食,脚下顿时止住,往屋里望了望,见媳妇还是躲在被窝里没动静,他定了定神,推开外屋门走到院子里,紧走几步,半趴在门上,从门上一块破洞往外望去,见外头站着一个玄衣玄帽的汉子,老实巴交庄稼人的样子,脸上还带着憨憨的笑容,除了穿着齐整甚至有些阔气以外,年貌跟自己也差不多。

“你说有谷子……送?”胡老六听自己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还有些嘶哑。

那汉子笑眯眯的,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口袋,打开朝门洞上一亮,胡老六见里头是黄澄澄的小米,眼前立刻现出一碗热气腾腾熬得又稠又油亮的小米粥,再配上家里压缸底儿的咸菜疙瘩,这贼拉冷的一大早,要是来上这么热乎乎的一碗,那得有多美啊。

再说,我这破户贫家,还有甚么怕的?想到这里,他已经拔下了门闩,推开了院门,那汉子抢上两步,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已经把那袋子小米递到了胡老六手里。

胡老六一把接过,紧紧攥住袋口,嘴里还有点儿结巴地说了几句:“这是干嘛?……生受了。”也顾不上对方,急忙就闪进外屋冲入里屋,把小口袋在手中一擎,感觉底气都足了,喝道:“别躲着了,有粮食了,快起来熬粥。”

老六媳妇一骨碌爬起来,把粮食口袋接在手里就不松开了,夫妻俩在里屋相视而笑了一阵,觉得天气都没那么冷了。妇人还是心思更细,问道:“人呢?为啥给咱们粮食?那个……就这么一小袋吗?”

不愧是经常聊张家长李家短的人,很快就从喜悦中反应过来,连问了三个重要的问题。胡老六一拍脑门,打手势让媳妇赶紧穿衣服,自己小心翼翼地从里屋门缝往外张了一眼,见那汉子并没进外屋,心里踏实不少,将里屋门打开一条缝,钻了出去,又将屋门紧紧关好。然后几步走出外屋,当他站到外屋台阶上,往院子里定睛一看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腿一软差点儿坐门槛上,口中也要叫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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