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但行善事享善果,莫贪虚名种恶因(2 / 2)

武吉却神态安然的举起酒杯,先满饮了一杯之后,才缓缓的开口说道:“大不同。我等非是强取,而是食人所赠,这是其一;赠我之因非是他人惧怕于我或是有求于我,实为感恩于我,这是其二;其三,行善事,得善果,是为天道。我若因显己名而拒善果,是以己道而代天道,天道受塞,是我之罪。”

毛胡子虽然没有听懂武吉后面的话,但已经明白了武吉的态度,赶忙将口中的肉咽下去,只等着武吉挥手,自己三人好冲上去将这个搅场的小子揍一顿。

可惜,武吉却没有像毛胡子想象的那样勃然大怒,抛杯于地,发出进攻的信号,而是在说完之后,继续自斟自饮,不再理会场中间的黑瘦小子。

毛胡子没听懂,黑瘦小子却听懂了。武吉最后一句的话的意思是,一个人做了好事,然后享受做好事后带来的回报,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是天道使然。如果一个人做了好事,却为了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或者施恩不求报的名声,有意的去拒绝他人的好意回报,那么难免会导致那些做了好事也接受回报的人收受到不公平的非议。

长此以往,做善事的人,却得不到好的结果,普通人便渐渐的不再行善事,这便是最初那个拒绝回报的人种下的恶果。

黑瘦小子独自站在武吉等人之间思索了片刻,居然伸手拔起了地上的短剑,大步走向了武吉。

毛胡子以为这黑瘦小子是恼羞成怒之下,想要“行刺”武吉,连忙低头也从桌案下面抽出剑来,准备上前“护驾”,却在抬头之时撞上了南宫适冰冷的制止眼神,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武吉也丝毫没有戒备的意思,依旧安然自若的在品尝手中的浊酒,仿佛已经算到了黑瘦小子接下来的举动。

果然,黑瘦小子手中短剑的目标并非是武吉,而是武吉跟前桌案上的鹿肉。黑瘦小子旁若无人的用剑也从烤鹿身上剌下了一大块肉,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到了武吉的邻桌坐了下来,一小口一小口的享用起来。

南宫适已经用饭完毕,正在认真的思考武吉方才的话,忽见黑瘦小子的言行不一的行止,开口调笑道:“这位义士,难道也欲学那金葵?”

“我也不欲承天道不行之罪。”黑瘦小子一边用武吉的话反驳,一边示威式的晃了晃手中的鹿肉。

“哦?你所行何善事?难道你不是这山寨中人?”南宫适方才已从山民首领那里得知黑瘦小子是外来之人,此刻明知故问,便是想借着这个话题,探探他的底细。

黑瘦小子闻言一愣,警觉的瞥了南宫适一眼没有回答,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也装腔作势的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然后似模似样的喝了一口,却被呛的连连咳嗽。

身旁的武吉都被他逗笑了,开口说道:“这位义士,此酒过于猛烈,不善饮酒之人,还是少饮为妙。”

黑瘦小子闻言更是连一张黑脸都羞红了,又继续咳嗽了半天才说道:“这酒算什么猛烈,我于家中之时所饮的酒比这要烈上不知道几倍,只是今日有些劳累,不甚酒力罢了。”他话虽这么说,却还是将酒杯往前推了一推,终是不敢再次尝试。

“这么说,义士,你果真不是山寨之人?”南宫适经验老道,并没有被岔开话题,抓住黑瘦小子话中的不经意透露出的线索继续追问道。

黑瘦小子再也无法回避这个问题,只好短暂思考之后说道:“呃...在下苏小鹿,实乃冀州人士,家父本是冀州城外一个小村落的村正。只因冀州侯突然被大商朝廷给逼反,冀州全境正在全力备战朝廷的平叛大军。所以,冀州侯有令,要求冀州附近村子里的人全部抛却产业搬入冀州城内。”

又短暂思考了一下,黑瘦小子才继续说道:“家父不看好冀州城能抗住朝廷大军,所以只好带着全家连夜逃难。无奈冀州侯已经派兵封死了向北的道路,我们只好向南逃,不料在恩州地界同样碰到了地方兵士抓捕从冀州南下逃难的百姓。慌乱之中,我与家人失散,幸亏得山寨收留,才暂时留在了这里。”

黑瘦小子简单的向众人解释了自己的来历,越说到后来,声音越是低沉,已经开始有了呜咽之意。

武吉闻言开口劝慰道:“苏兄,你也勿要伤心,既然你能安然无恙,家里其余人等想必也可逢凶化吉。”

南宫适却仍狐疑的盯着苏小鹿,想看看他是否在撒谎或者有所隐瞒,于是再次开口问道:“那你现在又有何打算?”

“我...也不知道。在逃难之前,父亲曾说,我家有个叔父眼下落脚在朝歌城北边的有个叫十五里铺的镇子里,可以带着全家到那里重新谋个营生。若是仍找不到家人,我便只有自己赶去那里,看看是否能与家人团聚。”苏小鹿避开南宫适锐利的目光,低着头答道。

“十五里铺?”武吉没想到竟然如此之巧,开口问道:“我就是来自十五里铺,你那叔父姓甚名谁,说不定我还识得。”

“啊?”苏小鹿也被吓了一跳,吞吞吐吐的说道:“父亲只说是远方叔父,并没有提到名字。”

“是这样啊。”武吉思索了一下继续说道:“此处离十五里铺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以你的身手,如是独自前往。原也不难。但如今北伯侯大军正向冀州进发,为防止有冀州细作渗透,已经在这沿路多布哨卡,你再欲前往,恐已不易。我看你不如暂时留在这山寨之内,待冀州之战有个结果之后,再向南行。”

“那就太晚了!”苏小鹿反驳之语脱口而出,声音还有些女人般的尖锐,引得在坐的毛胡子三人都疑惑的看向他。

武吉和南宫适却均是毫不意外的笑而不语,安静的看着苏小鹿,等着他的解释之语。

苏小鹿也知道自己情急之下有些失态,定了定神之后,才重新以低沉的男声说道:“我是说...一直等不到我,家里人会为我着急的。”

武吉心中虽然明白这必定是苏小鹿临时编造出来的蹩脚谎话,却并未如南宫适一般的继续追问,而是慨然叹道:“哎,现在只是秋风将近,就已有如此多的百姓流离失所,不知真正进入冬日,又会造成何等生灵涂炭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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