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纠结（2 / 2）
“反正这几天也没啥事，闲着也是闲着，就顺道给背回来了。”
“来，看看伤口，要不要换药。”说着，林子蹲下来，拉起山菊裤角，“不用啦，都没那么疼了，山菊躲避着推开林子的手。
“呀!都结茄了，我再清洗一下伤口，抹点药，这样就长得快。”林子拿出一个药瓶，里面有药棉，他轻轻擦试伤口，好大一会，才擦干净，又用一只手拿起好一个药瓶，轻轻抖动着，把白色的药粉均匀地撒在伤口上。一阵清凉从伤口传来，山菊感觉到痒酥酥地疼痛。她吸了一口气，林林子停下来，“疼吗?”“还行，不是很疼。”“那就好，这是特效药，治这种红伤效果可好了。”林子边说边拧紧盖子，把药瓶放在山菊身后的窗台上。
母亲倒好了水让林子洗了一下，又端出杯子让林子喝水。林子抿了一口水，把杯子放下，起身把院里随意放着的柴禾一捆捆垒起来，很快，院子里就出现了一道整齐的柴垛。
“哎呀!林子，快放下，这话我闲了干，你们说说话。”母亲又端了一盘清洗好的梨子出来。这还是山菊从山外带回来的，娘俩舍不得吃，一直放着。
林子刚好堆完柴垛，就洗洗手，接过梨子盘子，又放在窗台上。
“林子，家里还有什么人呢?“母亲问。
“父母，奶奶，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林子说道。
“其实离咱们这边不远，就在对山上，那边山头就我家和我伯父家。”林子说。山菊不吭声，开始纳鞋底，只是那针线一下子不听话了，山满使劲地拉也拉不出针眼。
“你的伤口不能用力的，会把伤口撑开的。“林子说。“呀，你看，我怎么没想到，就怕她闲得没事，不开心，才拿个活计让她做，好了好了，别做了，给我，哎呀看这针脚。”
母亲从山菊手里拿过鞋底，进屋去了。
林子眼眸清亮，劳动让他浑身散发着健康的活力。浓密的头发在秋日的骄阳下闪着黑亮的光，高挑的眉毛，使整个人看起来精力旺盛，深蓝色的家织布衣服是旧的，却干净的泛着水洗后的白。
山菊看着阳光下林子，心像小鹿在撞，但她压抑着自己。把脸迈向大榆树，林子说:“我家门口也有一棵榆树，和这个差不多大呢!”
“林子，来，再加点水。”
“时候不早了，大婶山菊，我该回去了!”林子看着山菊有点心不在焉，礼貌的告辞了。
“山菊，好好养伤，有空来看你。”山菊似笑非笑的应了一声。
伤口确实长得很快，没几天，山菊就可以自己扶着墙一点点走了。雨芳只要有空就过来陪山菊，两个人还学会了做鞋，能纳出简单的图案，走出整齐的针脚了。
一个下午，娘和二婶雨芳去地里干活还没回来，山菊拿了鞋垫坐在凳子上绣。大榆树的叶子已经绿中透黄了，稍有一阵风就能落好一些叶子下来，院墙根的菊花开得正盛，一簇簇挤挤挨挨，还有好多花骨朵擎着小拳头心急火燎地忙着长大。偶尔有蝴蝶在花丛中扇着漂亮的翅膀飞舞一会，又闪过院墙飞走了。
山菊绣几针，发起呆，忽然想起来手里的活，就低下头又绣几针。
“山菊，你一个人呀，大婶呢?”林子不知何时已站在山菊眼前，左手提了个袋子，右肩扛了一小捆柴禾。“我给你带了点好吃的。”
山菊压抑着心里的一丝甜蜜，又故作冷淡地说，“去地里干活了，一会就回来了。”
“哦，你的腿怎么样啦？”林子说着，蹲下来准备看看山菊的伤口。
“马上好了，都可以自己走了。”山菊把腿换了个地方，躲开林子伸出的手。“哦，那就好，那就好。”林子不好意思的站起来摸摸头发。“只要好了，那我就走了。”林子感觉到山菊的冷淡，略带失落地说着，准备离开。山菊抬起头，想说点什么，又低下头放下手里的活计小声说：“要不你喝点水再走吧。”
林子搓搓手，擦了下额角，又看了一下山菊，“不了，我回去还有活要干，你多注意，伤口就好得快。”林子说完，出门走了，走了几步，又返回来把门闭上。
山菊看着那扇门，想着夕阳下林子被拉长的身影，心里也像长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她不由得站起来，拄着手边的木棍，走到门边。她想拉开门看看那长长背影，但是，她抗拒着内心的感受，她想到这可怕安静的大山，想到颠簸的山路，想到父亲可怕的伤口，她停在门边，抬起的手又放下了。
七十年代中期的大山深处，一切落后，闭塞，山里的青年男子打光棍的有的是，要不就出山给人家做上门女婿，想要正经娶个媳妇，那真得是家境优渥，可是这样的人家有几个?山里的女孩子想着法出山，除非那些实在找不到机会的只能找个差不多的人家嫁了。
山菊纳着鞋垫，觉得眼角湿浸浸的，她放下鞋垫，打开林子带来的袋子。几个青桔出现在眼前，山菊把桔子逐一抚摸了一遍，又拿起一个剥开。一股桔子特有的清香浸入心肺，山菊掰下一瓣桔子放入唇边，浓烈的桔香让她沉醉。她轻轻咬了一口，却一下子被酸到忍不住闭眼，两滴泪花顺着眼角缓缓流下。
“山菊，我们回来了。”开亲在门外喊了一声，山菊赶紧擦擦眼角，放下桔子，打开门。
母亲扛着锄头回来了。
“怎么了，咋还哭过，怎么还有桔子。”母亲的感觉总是敏锐的，发现山菊的眼角红红的。
“没事，那个…是林子来过。”
“菊啊，按说，林子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看他对你挺上心的，要是你觉得可以，就不要委屈人家，也别委屈自己。咱这里虽说生活苦点累点，可也能生活!女人这一辈子啊，落在哪!，就长在哪儿，跟山里那些花呀草呀一样，看老天爷脸，落在山凹地，土肥地壮，就活得滋润舒服，要是命背，落在山脊上，那就风吹日晒，活得辛苦些，可是不管怎么也得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