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山上的树叶们终于在秋风的招呼下,落的所剩无几了,几片顽强抗争的叶子在秋阳下挑应显得无力而颓唐。

雨芳家已经来过两次山外的人了,结婚的日子就定在来年五月,山菊赶着给雨芳绣门帘,现在她们俩都绣得出漂亮的图案了,什么“熊猫戏竹,鸳鸯戏水,双喜和牡丹”,都绣得翊翊如生了。林子又来过两次,山菊不再有意冷淡了,却也只是简单地招呼着。有一次,母亲留林子吃饭,还有意无意地问:“林子,你没有想过学个手艺吗了将来怎么养家呢!没有想过要去山外面吗?”

林子摸摸干活弄乱的头发,吞吞吐吐地说:“我妈身体不好,我爸脚不方便,妹妹上下学要我接送,我走不开。”

母亲看山菊的时候,山菊正把一块土豆放进嘴里。

山菊的脚早已经完全好了,林子走的时候,母亲让山菊送送。山菊捏着辫子跟在林子后面,深秋的风吹得人有些凉意,林子回头和山菊:“冷吗?”“不冷,以后天凉了,你不用老跑来了.脚也好了。”

“山菊,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吗?现在,我们家里情况是不好,可是只要勤快也饿不着呀!”林子焦急地挡在山菊前面,两手抓着山菊肩膀,山菊想推开他的手,却无力抗拒似的被一股电流击中,她似乎期待有一双有力的手搀着自己,让自己浑身充满向前的力量。

她终于还是把他有力的手从肩上推开,看着他炽热的眼睛说:“你去过山外吗,见识过那里的繁华吗?看到过那里的集市吗?走过那么平整的大路吗?”林子低下头,喃喃地说:“原来你喜欢山外的热闹,是,我没出过山,家里穷,有父母要照顾,有妹妹要照顾,我只能守在这里。”

林子说着,又猛地抬头,拉着山菊的手,“我们可以好好过日子,等我们过好了,我们再想办法出山不行吗?”山菊想抽出手,却无力地任由他握着,她享受着这奇妙的感觉,身子微微颤抖着。林子一把把她拉进怀里,轻轻在她耳旁低语着:“我们一定能过好的,一定的。”

她能感到林子的身体比他还要颤抖,他有力的双臂紧紧地环绕着她。她不再觉得山风的清凉,而是浑身热流涌动,是从来没有的奇妙感觉,这感觉足够温暖她一生。

林子的脸紧紧贴着她的脖颈,嘴唇的温热气息痒痒的钻进耳朵,钻进脖子,她沉浸其中,身体像被抽去了骨头,软绵绵地。她闭上眼睛,想要忘掉周围的一切,忘掉那一直徘徊在脑中繁华的街头,热闹的人潮,笔直的大路,平整的土地还有那一行行整齐的垂柳,两行泪水却不知何时已流过脸庞,滴在林子脖子上。

林子一惊,放开手,看到山菊脸上的泪痕,吓坏了,“山菊,你怎么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我真的喜欢你,你虽然话不多,不叽叽喳喳,但是你心里什么都明白,你还那么能干,还这么漂亮,哪天你腿被划成那样,你也不喊一声。”

山菊扑哧笑了,擦了脸上的泪,说:“我没事,你快回去吧!”还要照看家里,从来没人说过自己漂亮,她也不觉得自己漂亮,第一次被人夸,还是被他夸,山菊一下子被逗笑了。

“那你笑笑,你笑了,我就走。”林子不放心地说。山菊就歪了头,看着斜阳笑了,脸上红晕在夕阳下更加像飞上了一道彩霞,林子看着山菊的笑,呆愣了好久,“快回去吧,天不早了。”山菊的催促唤醒了林子。

林子转身,一步三回头,招着手走了。山菊一屁股坐在一块石头上,那温热的气息似乎还在耳边,在领间,等自己平静下来,脸上不那么热了,才折了几支野菊回家了。

山里的冬天冷而漫长,一场大雪就让整个山林陷入死寂,只剩呼呼的山风呼啸着从山顶、树梢、房屋上穿过。鸟儿们不知躲去了哪里,只偶尔在中午有几只觅食的麻雀叽叽喳喳一会,又忽然不知去了哪里。

这些大自然的精灵啊,它们的天空是高远而广阔的,它们展翅就可以飞去自己想到的地方。

一晃就春暖花开了,雨芳去了一趟山外,办他们婚礼需要的东西了。本来希望和山菊一起去的,可是母亲生病了,需要照顾,雨芳就由父亲母亲陪着去了。

雨芳的婚事热闹而风光,立平家给小夫妻盖了新房子,结婚就在新房子里。新房子是三间大平房,还有外间一个小厨房,一个大院子干净敞亮,让人看着不由得羡慕。

平房外面是明亮的白瓷片,一块块整齐地像田字格,在阳光下泛着白得耀眠的光。里面粉刷地自亮亮,家具也是米白色的,大柜子四四方方,安静地放在两个房子对门的地方,还有几口时尚的大箱子,是雨芳爸在山外买的嫁妆。

玻璃窗上贴着大红的喜字,还有一对大胖娃娃,床单被褥都是红艳艳的,洋溢着的喜气挡也挡不住。

因为路远,往返不方便,山里的亲戚就没有来山外送亲,倒是雨芳父母锁了门,送女儿出嫁,雨芳母亲怕女儿不习惯,还陪着小两口在新家住了半个月,才回到了山里。

农活早已忙开了,山里春晚,但是地里也是要修整的。母亲和山菊又重新整理出一块山凹地,有大约一分地,准备再多种些土豆。

林子隔段时间就来帮帮忙,还对山菊偷偷说,等这个秋天过了,忙完农活,父亲腿脚好一些,就来提亲。

山菊低了头,脸上飞过一道红晕,她内心是矛盾的,她向往着外面那个繁华的世界,每次一爬山路一想到父亲,她就充满了对这山的怨气,就不由想起山外的一切,就本能的对林子冷漠着,可是一看见林子清亮的眼睛,她就像掉进清凉的泉水中,再也无法自拔。她在煎熬中一天天挣扎,却越挣扎越痛苦,她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自小性格懦弱,什么都埋在心里,也从来没人注意她,她像一棵柔弱无刺的野菊,忍受着煎熬。

雨芳的出四嫁,就像一把锁,锁住了她的心,林子就像道光,可是她却拒绝这光照亮她,她觉得这不是她想要的,她要离开这里的山,树,崎岖不平的路,似乎只有离开这里才对得起父亲曾经的爱。

林子对这切一切一无所知,只觉得山菊性格天生内向,但是他喜欢,这就够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一定让她过上好日子,也许有一天还会带她离开她不喜欢的大山。

雨芳在婚后一个半月左右的时候回了一趟家,立平陪着。给母亲送了他们新打的麦子,带回了一些蔬菜,放下东西,雨芳就奔山菊家。

“山菊,天大的好事呢!雨芳亮着嗓子喊着推门进来了。“呦,芳芳回来啦,怎么了,怎么了?”山菊母亲放下手里的活问。“阿娘,我给山菊找了个对象呢!离我家不远的,人长得白净着呢!我见过人呢!”

山菊听到雨芳喊声,早已跑过来搂住她,听到雨芳的话,惊讶地放开手,摇摇头,拉着雨芳上下看看,说:“你吃胖一点了,也白净了好多!”

“哎,哪有啊,每天早晚也得干活的,就是地离家近,路又好,早上去干一会,热了就回来,下午凉快再去。雨芳向来直爽,她怎么知道此时山菊心里的滔天巨浪,她以为山菊害羞着呢!

“哎呀!不说我了,你这次跟我去我们家呆几天,再带你见见那个人,保证让你满意,阿娘肯定也满意。这样我们又会在一起啦!“雨芳兴奋地停不下来。“雨芳,我将来要养活我妈的”山菊甩甩辫子,低头说着。

没事,我们将来都可以照顾他们的,等他们老了,不愿在山里呆了,就接去山外,让他们也过几天安稳日子。”雨芳噼哩拍啦说了一通。

母亲看着山菊,又看看雨芳,叹息了一声,说“你们聊,我去忙。”

“怎么回事山菊,不是说好了,等我过去给你也找一个吗?不会有人提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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