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寒夜入屠苏（2 / 2）

阿娘应该是还未安睡，屋内窸窣作响，一盏孤灯烛火亮起

任耕实冲开木门，跪在院落屋前

泣涕出声

“谁啊？屋外的是谁啊？”阿娘听着院落里的声响，紧张的问道

任耕实泣不成声，张大嘴巴哽噎着哭喊道

“阿娘、

阿娘、

阿娘！”

“可是二牛回来了”？屋内人出声相询，颤音怯怯

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摸索声响，继而噗通一声

任耕实冲扑过去，接住被屋中门槛绊倒的阿娘，母子相拥泪水涟涟

“我的儿啊，我的儿”

任母布满裂口的粗糙手掌摩挲着任耕实黢黑的脸庞，裂口翘着茧皮有些喇人，掌纹一点点的丈量任耕实棱角分明的方脸，从颧骨到颌骨，再到鼻骨、额头，最后紧紧地搂住后脑

就像那天任耕实敲死那只黄鼠狼，颤抖的小小身子被阿娘一把搂住一样

只是母亲努力注视任耕实的双眼，早已暗浊无光

“我的儿啊，是我苦命的夭儿，终于来接我了吗？我的夭儿”

任母轻抚着他的脖颈，像是在陈述一个寻常的事实

木木的声调，死生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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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山道人借了左邻薪柴，又借了右舍油盐

岑六郎燃起灶台，用周家堡子里买的年货鸡鱼，做了一桌年夜饭

任耕实搀扶着哭到力竭的失明阿娘，坐到桌前

一杯屠苏酒，再饮仙人醉

任母已经沉沉睡去

师徒三人相视无言，守岁熬年

灯花炸裂，须鲸膏脂的长烛前

任耕实想着阿父阿爷念着团圆

岑六郎于人间想念着故乡明月

素山散人看着二子，道心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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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始元年，赤县神州西北，雍郡周家堡某个山村里

走丢了一个垂髫孩童和一只老耕牛。

是夜，有长眉仙人入梦，自言东去六千里仙观修士，来此引童入道，修真求仙而去

梦醒双亲对语，深以为然

当年冬，天大寒，阿爷不堪久咳，咳血而死，逝前笑言：“前路倒骑青牛之道童，吾家孺牛也，晏晏相迎”

双亲私以为幼子亦逝，悲切更甚

期年春，天微旱，阿父典田入佃，入城做工，年关将尽，无归。有乡人曾言，阿父或沿河为纤，或于道为乞，阿娘日思夜盼

终日泣涕涟涟

孤寡守家又失其田，纺麻漂洗为生，艰难糊口

终是双目失光

吾之归家，见千里州城万家灯火，唯吾之家破败萧索，风烛挂残年，心有戚戚

阿娘见之，言“吾幺儿相迎矣”，母言凿凿，吾心泣血

————《更始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