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寒夜入屠苏(1 / 2)

邋遢老道言优辞美,词藻华丽,有气无力的声调拖着长腔

岑六郎感觉这个邋遢老道突然很像一只磨坊里拉了一年石磨,神疲力乏、实在是累急眼了的骡子

素山道人又脚步坚决地向右挪了一步

彻底挡住了,肩背黏在黄土墙上,但倔强地向右侧阳光中伸长脖子的,邋遢老道脸上仅剩的一点阳光

‘这老道脸上黄一道白一道的,脖子倒是修长白皙’岑六郎百无聊赖地想着

邋遢老道费力地耷拉起另一只眼皮,鼻翼耸动轻轻嗅着,像是在打量着来人,又像是闻到了什么香气

邋遢道人不屑地撇撇嘴,嘴唇微咧露出半边黄牙,脸部抽动带动了牙龈上残存的酒气

老道卷舌努嘴,用力地往身前吐了一口浓痰

“去、去、去”

晃晃肩头,往东边阳光里蠕动着爬过去

“一盏三仙观屠苏酿,两甲子陈货”素山道人见邋遢老道如此无赖,也体谅他一年为百姓奔劳,只好用酒诱惑邋遢老道

“啐!你这三仙观的长眉杂毛老道,去岁的眼屎生了,今年还没擦点的腌臜货,你爷爷休班了,滚回你嬢的灵虚山,一群土匪守着个没人要的雪窝子,吆五喝六的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邋遢老道头也没回,边骂边爬

岑六郎在一旁只觉得好笑,一是因为老道所言都是真的,二是因为老道在地上挪爬时,因为言辞激烈,漏风的半边黄牙呲的地上尘土飞扬

“再加一罐须鲸膏,大渚产的”素山道人加码道

“杂毛老道你是在雪窝子呆久了,让鸟海的杂毛雪糊住了耳朵啊?还是比命长的眉毛塞住耳朵?去年的耳屎还没排干净吧?今儿个你爷爷受百姓祭祀,你爷爷忙了一年,今儿忙着喝酒吃肉,没空搭理这辈子吃不上四个热菜的杂毛老道”

素山道人饶是再好的脾气,也被气的顿住脚步,邋遢道人爬出阴影,倚靠着土墙咧着两腿,箕坐仰面,耷拉着的眼皮里神色睥睨

素山道人伸腿踹了一旁嘿嘿傻乐的岑六郎,转身愤愤而去

岑六郎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货,小跑两步追赶而去

心中似有明悟‘这邋遢老道许是鹤泽师叔所说的雍城府城隍下所辖,周堡子土地公’,只是不知师尊所求何事,亦不知自己为何挨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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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除旧岁,寒夜入屠苏

人间一年将尽夜,仙山万里归人间

方脑壳走过仙山万里,驻足田间小陌,又绕过菜畦柴篱,来到这日思夜想的薄薄木门前

木门上没贴红红的桃符门神,两盏褪色的灯笼吊挂在木门雨蓬上飘摇

在这万家团圆的除夕夜里,方脑壳心里咯噔一下

这一路上最不敢想的就是这幅情景

因为村里不贴对联的

要么家中无人,已是颓圮空屋

要么家有白事,思旧亲不过新年

任耕实,举起颤抖的手,指掌压在木门上,迟迟不敢用力推开

不肖游子,情怯至此

忽有犬吠,呜汪做声

任耕实隔着木门,听出犬吠院内,心头一松

继而村中群犬,汪汪遥和

吠鸣犬声

此起彼伏

那除夕年夜的爆竹喧嚣也挤进任耕实的耳朵

在翠云山上,他能听见翠柏深林处的翅虫微鸣,方才他一路走来,却近乡情怯,讷讷间几近失聪

又见家门衰败,这热闹年夜里屋内也没有烛火,心神摇曳、丢魂落魄

自然也听不见家中亲人的呼吸声

这家犬凶吠却是稍稍驱散他心中不安

不对,父亲应是不在的,没有如雷鼾声,只有阿娘不畅的艰难喘息中夹杂着轻微咳喘

里面虚掩的木栓‘哐当’一声掉落,门轴也吱呀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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