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又遇山花（1 / 1）

一晃三年过去了，田大牛自那新婚之夜受挫后，一直内心很愧疚，自此也不再提媳妇的事，守着二亩承包田，看着自已的儿子熬着日子。十里八疃的人却把田大牛黑豆日娶媳妇的事当成故事讲了。并且还得出了三个流传甚广的歇后语：田大牛娶那媳妇，假的。田大牛办那事，撸了帽。田大牛查那日子，黑豆日。这些，以至成为人们生活中的笑料，广为流传不断翻新。这些故事流言，无论怎样流传，怎么翻新，可从未传到田大牛耳朵里。当有人拿他当笑料问他，大牛！你娶那媳妇怎么着来，是不是撸了帽！他总是以不屑的眼神来回答众人。

就这个样子过了一年又一年，三年了，小田来也已七·八岁了，也早到了入学的年龄了，老师也已去他家动员几次了，可大牛一直没让儿子去上学，不是不让去，是儿子不去。每当说送他学校里，他都要哭闹一场。每当老师来家动员，田来总是躲在他的身后，吓地捂着眼不敢看老师。老师和他说话他就哭给老师看。每当这个时候大牛总是说：“孩子还小，大大再说吧！”

新义务教育法颁布实施以后，年满六周岁以上的儿童必须无条的接受九年制义务教育。动员接收六周岁以上儿童入学，是教师义不容辞的责任。动员田大牛的孩子入学成了老师的一大难事。这天一女教师又来动员田来入学，田来正在院子里玩着，吓得一边哭喊着：“我不上学，”一边就跑屋里床底下躲起来了。他爹，老师怎么哄也没哄出来。越哄越往里钻。他爹又说：“孩子还小，长大后再说吧！”这女教师看看也没了办法，只得回去了。临走她嘱咐大牛说：“孩子在家拦地怕生了。你这当家长的要多领孩子到集市上，或者人多的地方见见人，特别要叫他接触一些和他这么大的孩子。那样以来逐步地他就愿意去上学了。孩子已经不小了，如再不叫孩子抓紧入学，就失去了教育孩子成长的最佳时期，咱们要共同的努力让孩子尽早地入学。”

大牛看看周围和自己儿子差不多的孩子都带着红领巾上学了，心里很羡慕也很着急，这日天气晴朗，近处正好马家庄逢集。大牛按老师的嘱咐，带上田来，来到了集上，集上人很多，田来趴在他爹的身上捂着眼头都不敢抬，看人害怕。他爹问他：“你怎么看了人还害怕，他们既不吃人，也不咬人，你怕他们什么。”他说：“那些人的脸都和爹爹不一样，很难看，很可怕的。爹爹的脸好看，牙、嘴巴、鼻子、眼睛、都好看。”大牛笑了，他听说过，他的这些难看！丑陋！儿子却说好看，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他背着他在集市上转悠着，到了鸡鸟市上，小鸟吱吱嘎嘎地叫声，使得田来睁开了眼睛，并要求爹爹把他放下来，他要看小鸟，。大牛喜得放下他，把他领到那些五颜六色的鸟笼子跟前，并告诉他各种鸟的名字，小鸟在笼子里蹦蹦跳跳的，着实使他喜爱，他眼睛不去看人了，只是盯着那一笼子一笼子的美丽的鸟儿。他在家里见过麻雀，可从末见过这么美丽的小鸟。紧挨着的是鸡鸭鹅巿。接着就是小猫小狗市。田来可算是开眼界了，他逐渐地也不怕人了，一会儿跑这里看看小狗，一会儿又跑那里看看小猫。对这些小动物他觉得都很可爱。来到一筐小狗跟前他蹲下来，用手轻轻摸弄着，很久不原离去，他很想抱着一只回家放在炕上喂着。可他看了看这主人的脸，又看了看爹爹，终究没好意思张口。尽管很喜爱，但他不会，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把他喜爱的这只小狗抱走。他恋恋不舍地站起刚要迈步离开，一个漂亮女人提了一串香油果子过来了。她蹲在田来来眼前里仔细地看着他，正要说什么，田来来一下跑回他爹爹跟前里，拽着他爹的衣襟回头怔怔地望着那个女人。那女人一把揽过去亲切地呼唤道：“来来呀！来来！我是你妈妈呀！你怎么不认识我了呢！我买的你小时候最爱吃的香油果子，你吃吧！”说着硬把香油果子塞到他的手里。田来小嘴一努，一双小手向外一推什么也没接，又跑回他爹怀去了。田大牛一看是山花，背起孩子就跑，山花跟在后边大声地喊：“田大牛！你住下！让我看看儿子！”田大牛就像贼追着似的直呲跑着，山花急急地在后边追着连喊带哭。

大牛正跑着，突然被一青年人双手抱住了，嘴里叫着哥哥，“让我嫂子看看、亲亲孩子吧！别那么小气，孩子怎么能离开母亲呢！”大牛定睛一看是走了三年多的弟弟三牛回来了。把来来一放，抱住三牛大蛤蟆嘴一撇扯，就哭起来了。三牛搂住哥哥，看着他象狗毛一样呲呲着的头发，和那张布满绉纹的老脸，眼睛一热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嘀哩啪啦地落了下来。山花也急忙跑上去搂住儿子，亲亲地叫着：“儿子我是你妈妈呀！你怎么不认妈妈了呢？你忘了妈妈了，小的时候妈妈教你唱歌，教你跳舞！乖乖儿子！妈妈想你呢！想你呢！叫声妈妈！”小田来愣着眼睛，趔趄着身子站在母亲的怀里仔细地端祥着母亲，好像是在仔细捜寻着他曾经的记忆。

山花给儿子整了整那身油脂马滑的衣裤，重新扣了一下扣错位的扣子，提了提掉到肚脐下的裤子。两手亲切地端住他面黄肌瘦布满灰道道的脸。用极为温和极为亲切的目光一遍遍地来回扫瞄着。由此她不禁想起当时流行的那个歌曲一一一一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离开了妈妈的怀抱，幸福哪里找……

也巧，恰在此时对面路边卖歌片的正好播放着这首悲凉凄婉的歌曲。听着歌曲，看着眼前痩弱的儿子。她一下搂住儿子嚎啕得痛哭起来。小田来好像也记起了眼前的人，就是曾经那么疼爱他的妈妈。也一下伏在妈妈肩头上，哭喊着说：“妈！你去哪儿啦！怎么从不来啦！我和爹爹都想你呢！”周围看热闹的人，虽然不知就理，可看到这个情景也都流下了同情的泪水。

三牛放开哥哥，来到山花与田来来面前，亲切地呼喚道：“嫂子！几年不见你可生活的好啊！”山花抹了把眼泪，又给儿子擤了把鼻涕，回答说：“还算可以吧！我和小三也都在县城打工，农忙时回家种地，近几日厂里休工，我和小三都回家了。今天正巧我看到大牛领着孩子在鸟巿上玩，就去称了斤来来最爱吃的香油果子过来了。想不到几年他就不认得她这个妈了。”

三牛说：那时来来还小，还不怎么记事，再说：“你的变化也很大，和那时比，你简直就判若两人，那时你只有十八九岁，干瘦干痩的，你看你现在确实发福了，打扮的也时髦了，也难怪孩子不认得了。想想那时，真的有点儿愧对嫂子。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看看你，又聪明干净利索俊秀。看看我哥，又丑又老又傻的。”山花叹了一声道：“三弟！难得你能理解，说实在的单纯为孩子的话，我说什么也离不开，孩子是母亲的连心肉，日夜地惦记着孩子。我这几年也曾几次偷着去看过孩子，但，你哥唯恐我们再给偷去了，整天把孩子锁在家里，不让出门，有时候我只能从门缝里看看孩子。今日幸亏碰上你，不然连句话都捞不说，他就背着跑回去了。”

接着她又瞅了眼大牛，继续说道：“三弟你这几年不在家，你哥在家闹那相生了！俺都听说了，老爹爹攒那点钱都叫他胡摆摆了，他受点坷打，受点去吧！来来小，那经得那般折腾呢？带着孩子给田打狗子做话，割肉买酒给他吃喝不说了。田打狗子还找了个小青年打扮成小姑娘。让你哥娶家走了。闹那羞话，叫那十里八乡的人当书说了。”

三牛听了山花嫂的述说，长长地出了囗气说：“我在省城济南，在恩人姚大爷的帮助下，又上了三年的业余大学，还在省中医院谋了份水电工的好职业，挣钱不少，出力了了。在那里我也日夜惦记着侄儿田来，惦记着就一根筋的老大哥。特别惦记着来来该入学了，但却不知道哥哥会闹出如此荒唐的羞话。嫂子！兄弟说声谢谢了，事到如今，你还能关怀着我这一根筋的哥哥。”山花用纤细的小手摸弄了摸弄依在他怀里的儿子，很温和地说：“三弟！这你就甭客气了！你这次回家要住些日子？”

三牛说：“这不是，正好赶上老爹爹三年忌日到了。我上单位请了一个月的假，回来给爹爹上上坟，把侄子送到学校里，再把家里的旧房修缮一下就回去。嫂子！现在囯家对教育特别重视，孩子不上学是绝对不行的，囯家已把孩子受教育，纳入法制规道，家长不把适龄孩子送学校里上学就是违法。再说了，从长远看，人要是没有文化，走到社会上那是寸步难行。”说着话，三牛将来来揽过来亲了亲问道：“来来还认得叔叔吧！叫叔叔！叔叔还给你买的好东西呢！”说着从旅行包里掏出一个非常精制的铅笔盒子，递到了来来手里，来来高兴得仰起头，甜甜地叫了声叔叔好！三牛很响亮地应了一声说：“这孩子真乘，也很聪明，那年我去贵州带着他去找你，到你家里，叫姥姥叫得那个亲，那个甜，就没法说了，把个老人喜得热泪盈眶。说起来，我突然地想起来了，临来时我还借了老人一百元钱呢！请你代替我给捎回吧！”说着从布袋里摸出二百元钱，就硬塞到山花手里。山花推挡不住，只得收下了。又含着热泪说：“那时候困难，上那里弄分钱。我给母亲那一百元钱，还是来来他爷爷给我的呢！不觉得老人已去三年了。上三年坟时我也去！我心知肚明这老人的病，我这一走才加重了的，他为留住我把心肝掏出来都舍得。在你家那些年里，他对我真是太好了，我不管走到那里都永远忘不了他。说实在的，我周山丫最愧对的还是这位受人敬重的老人。”三牛看了山花一眼说：“过去的事了別再自责了！就让它过去吧！至于上忌日坟的事，更是没那个必要了。何况还有马小三的薄面在那里。”

冬日的阳光淡淡的，一阵北风吹过，不免又増添了几分凉意。山花站起说：“到家了，回家吧！在这里淸冷淸冷的。”正说着马小三过来了。他比先前更加潇洒帅气，穿了一身笔挺崭新的囯人西服，大分头抹地铮明剔亮。他很客气地握住三牛的手说：“几年不见你可神气的多了，在外面一定是混得不错了。”见面先是一通奉承，说得的三牛心里美滋滋的。

三牛很谦虚地说：“我在外面只不过混口吃的罢了，能有什么作为呢！你可是几年不见，还依然那么潇洒帅气，想必在家乡发福了。”

马小三将大分头向上一甩笑道：“发福谈不上，有吃有喝的日子也算可以吧！走！到家了，我请客回家喝它气去！”

三牛哈哈笑道：“谢谢兄弟的美意，今天能在这里相聚说说话，已经就很不错的了，我们来日方长，相聚的机会多着呢！现在咱们家乡的建设也很快呀！我这次回来坐长途客车直达了咱们庄子，想不到咱这庄子上还逢了集。更想不到在这遇到了我哥，和你们两个。行了，满足了，啦了这半天的呱。咱们日后再见吧！”说完，走向前去和马小三家两人亲切地握了握手。招呼了声哥哥，然后转回头，从山花怀里拎起来来，说：“来来！咱们回家吧！回家叔叔包里还给你买得好吃的东西呢！”来来虽说也有点恋恋不舍，但却不像三年前那样撕心裂肺地哭叫了，两只眼睛红红地，包含了两汪的泪珠儿，抓着妈妈的衣襟许久不愿离开。

山花强忍着泪水不让流出来，深情地看着儿子说：“儿子跟着叔叔回家吧！过几日我还回去看你，走吧！好孩子听话！”来来不情愿的松开手，慢慢离开妈妈的怀抱，一下跑到他爹的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大牛抱起儿子快步朝家乡奔去。三牛背着旅行包紧跟在后边，走出老远了，三牛又回头看了看，山花还站在那里朝他们这边瞭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