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二牛丧命(1 / 1)

日子一天天地向前熬着,老田头的病情日渐加重,这日他破天荒地炒上两盘上好的菜,温上一小壶酒。一是他想在临死之前亨受一下,二是坐下来借酒的力量解除一下心中的郁闷与愁怅。他一生不沾酒边,就是当村长陪客时,别人喝酒,他却以水代酒。今日他在万般愁绪中端起了酒杯,人说:“举杯消愁愁更愁”这话一点都不错。老田头三杯下肚,万千愁绪一齐涌上心头,正无处发泄,突然山花跑过来一下抱住他哭喊着说:“爹爹救救我吧!二牛要杀死俺娘俩!”老田头不胜酒力,脸色已经血红,他放下酒杯,把山花按抚到靠床边的凳子上坐下。安慰道:“您嫂子别害怕!有爹呢!你在这坐着,我去找他来你看我怎么收拾他。”话音刚落下,二牛手握着七寸尖刀站在门口说道:“爹!我眼看着你在家里偷吃着肉,偷喝着酒的。我和你说个明白的吧!我这回就要山花做老婆,她不从杀她,你老仗人不从杀你,今天就来个明白的。我私下里看好了,你们都在骗我,都想杀死我。今天就看一看谁能杀死谁,说着站在门口把玩着手里的尖刀,摆出了一付就要拼命的架势。

“疯子!标准的疯子!”老田头听了二牛的话,连想到昨夜的大火,气忿忿地咬牙说道。随之一个恶狠狠地念头在他心中猛然地升起,除索他,不然,自己死了后,他会把这家人家除索了。或者他出去作践人家让人家除索了。如其那样不如这样。他愤然地抓起桌上的半瓶白酒对着瓶嘴一口气喝了个精光。然后霍地站起来将瓶子摔了个粉碎,紧接着顺手抓起竖在门后里夜晚顶门的镐头,拼尽全身的气力举起镐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站在门口把玩着尖刀的儿子的头部猛劲砸了下去。登时,血!鲜红的热血像喷泉似的溅了他满身满脸。二牛手握尖刀本能地睁大眼睛看了他爹最后一眼,然后闭起眼睛直挺挺地向后倒去,他静静地躺在地上,头上的窟窿里鲜血还汩汩向外流淌着,淌出来的鲜血漫漫浸润着门前的沙土,将门前染红了一大片,一会他又似杀了一刀的鸡,围着院子扑扑棱棱地转了一圈。此时的田敬业已完全失去了理智,就象一个杀红眼的恶棍,手握镐头怒眼圆睁,浑身鲜血淋沥地站在那里,紧盯着围着院子垂死挣扎的儿子,当转到他的脚下时他又恶狠狠地照着头部补上了一镐,儿子在他的脚下伸了伸腿不动了。一阵眩晕,老田头再也站不住了,他无力地扔掉手里的镐头一腚坐在二牛的身旁,两股热泪扑洒洒无声无息地流淌了下来。

这时,山花也从万分惊恐中醒了过来,抱着头从屋里叫喊着冲了出来,听到动静的王大妈、王大爷、田二婶、田二叔、前院里的李三妹、李世旭也都相继过来了。他们不用问也都看明白了这恶性事件发生的缘由。一个个站在那里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死去的血淋淋的二牛,和坐在二牛身旁流着眼泪的老田头。只有王大妈坐在二牛的头跟前流着泪一边擦着脸上的污血,一边嘚嘚啵啵地说着:“可怜地孩子,你这是咋着来,惹你爹生气,唉!也都怪你这个大妈没本事,没给你讨上个媳妇,要是早不早地讨上媳妇了,你还会这个样!唉!可怜的孩子,走就走吧!走了也好!走了,也没有人再将你的军了,这个家也就安稳了。不走,这个世上也没有要你的。我给你擦擦脸,你到那边好好地混,混好了就打不了光棍了。

山花跪在二牛的脚下,两手捂着脸呜呜地哭着。他本想让爹爹教训一下二牛,可不成想爹爹却将他这样残忍地刨死了。早知这样宁愿让二牛杀死,也不过来找爹爹。她跪在那儿这样想着哭着。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公爹的良苦用心,更没有想到公爹已绝症在身。

李世旭和李三妹看着二牛血淋淋地尸体,脸上也露出了悔恨和难过的表情,他们后悔不该和这疯癫人一般见识,将事情告诉了这老田头。这老田头也真是的,用拳头,教训教训也还罢了,怎么能用镐头呢!这不是出心想要他的命吗!唉!不该呀!都不该呀!他们这样不住地叹息着,小声地叨咕着。

一会儿,院子里站满了人,人们都用惊恐的眼睛看着这满院子的斑斑血迹和二牛扑棱着挣命时留在地上的痕迹,个个都哀叹不已,惊恐万状。谁都难以说清这亲爹为什么会举镐亲手刨死了他这亲生儿子。就在人们的一片哀叹声中,大牛领着小田来从门外过来了,三牛也紧跟在其后过来了。他们先是看到了满院子的人,继而又看到了已经挺了尸的二牛,跪那的山花,还有坐在地上垂泪的老父亲。这一切无不使他兄弟俩惊恐万状。慌慌然,哭成了一团。

田二婶流了几滴眼泪之后,来到王大妈和王大爷跟前说:“老嫂子!二牛死了,死了罢呀!这些日子不是那好作腾。他爹不这个样除索了,早晚也会惹出大事的。也算咱这老田哥当了回子村长,有前瞻性的眼光早早地把他除索了,避免了后患。唉!这个二牛啊!自小没了他娘,喀打毁了!只可惜正在年轻处!可怜那孩子!老田哥你怎么下上那狠心来,就是你养的条狗呗呀!也下不上心一镐头砸死它,唉!王大妈咱什么也别先说了!咱得帮着老田哥喝吆着大牛、三牛把这死者安葬他。”

王大妈、王大爷听了田二婶这样说:点了点头站起来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土,来到老田头跟前说:“老田哥这人已经死了,死了好啊!你也别难过了!欲怎么料理你拿出个谱子来,我们帮你料理料理。人死了,入土为安。”

老田头听了王大妈的话,似乎从沉醉中醒来似的,长长地哭喊了一句:“我的儿啊!上西方明路!”

然后若无其事地来到厕所小解了一下,又从墙脚下的缝隙中取出一个油纸包,稳步来到王大妈、田二婶跟前说道:“我的好邻居!对不住了,惊忧你们了,救人救个活,帮人帮到底吧!这是一万元钱,你们拿去,给我这儿子好好地买几身衣服換上,再去治上口上好的棺材三天后埋掉他。投奔他爹来一回,活着时他爹从末舍得买身好衣服他穿,都是拾大牛替下来的旧衣服穿,唯独穿了一件新衣服,就是现在身上穿的那件破棉袄,还是十年前他王大妈给做的呢!这死了,穿身好衣服去吧!其他一应事情你们看相着办去吧!我得马上去公安局投案自首,以命抵命!”说完整了整带血的衣服,扛起扔在地上带血的镐头,用极为温和的目光看了一眼,紧闭着双眼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的儿子和在场的所有人的惊恐的眼睛,又来到大牛、三牛、山花、小田来的跟前,深情地看了看,小田来惊悚地喊了声爷爷。老田头亲切地抚摸了一下他的头轻轻地应了一声。就拽开大步出了大门,迎着刺骨的寒风直向县公安局奔去。

来到县局,天色将晩,值班人员将他关进了临时羁押室。在羁押窒里他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他从头至尾认真审查了自己苦难的一生,虽说最后犯下了死罪,但想来他还是坦然的,他一生勤劳、正值、光明磊落,从未做对不住人的事情,特别是担任村长这阶段,可以说他是堂堂正正地做人,公公正正的做事。公家的钱,他没拿一分,村民的酒,他一点末沾,就是这最后杀死了自己的儿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为民除了一害。就是这回死了也值了,身边也没有什么挂心的事了,大牛、山花、小田来、安安稳稳地过着小日子,三牛还算透气一些,弄好了,自己说不定还能搞个半货头子,也算有了个家。一夜就这样想着过来了。第二天上班,公安人员提出他来进行了突审,老田头如实供述了杀死儿子的全过程。并提出请求。以命抵命从速结束他的生命。公安人员作完笔录,把他送往了看守所,看管起来了之后,又派两人专程赶往长虹岭乡田家庄村进行了现场堪证、尸体核定、及社会调查。其结果和老田头的供述完全一致,没有半点的出入。只是作社会调查时,干部群众都齐声说,田敬业杀死了他儿子,是为民除了一害,请求公安方免刑或减刑。公安人员走了后,新任村长又根据村民的要求,写了一份保释材料,盖上了村民委员会的公章,约和了几个人一起将材料报送到了县公安局。他们又附带去看守所看望了老田头。老田头关在看守所临时羁押室里,初冬时节室内灰暗淸冷,老田头闭着眼睛依着墻壁坐那里,脸色苍白憔悴,淡淡的灯光下,道道的泪痕还淸晰可见。新任村长连喊了几声他才艰难地站起来,一步步来到门口,从门上边的栅栏空里伸出了一双干柴似的老手,新任村长抓住他这双老手动情地说:“老村长您吃苦了,我们代表乡亲们看望您来了。并告诉你声,二牛的丧事在王大妈、田二婶的操持下,办地很好,大牛、三牛、山花、小田来一家人也都和谐。村里的父老乡亲都惦记着您,并都联名担保你,说你为民除了一害”等等事情都一一告䜣了老田头。

老田头听了异常激动,他真想当着这些村干部的面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可哭不出声,也流不出泪。他的眼泪已流干了,声音也消失了。他只是抽搐了几下嘴巴,向来看望他的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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