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上马面20(1 / 2)

两匹马奔驰在崎岖山路,车厢内却四平八稳。

苏隔江盘腿而坐,捧着一碗汤面,吃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再吸溜一口面汤。

得知他们两个人一早就要出发。吃食厮想了想,觉得还是煮两碗最拿手的阳春面给他们做早饭最好,吃饱了肚子再上路嘛。

汤里大方地加了一勺猪油,面上撒了翠绿的葱花,还卧了煎得金黄的荷包蛋。

关生已经吃尽了自己那碗,把碗筷搁在桌上,摸着肚子颇有些感慨:

“感觉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要我说让那吃食厮上山劫道去就是个错误,绑来当咱的厨师才是人尽其用。顺便说给你听一件半真半假的趣事,前朝有个大将,不爱爵位不爱美人,更不爱金银珠宝,就爱美食,连带兵出征都要带上几名好厨子,满足自己的刁钻口味。人家也有说法,吃不好饭怎么打得了仗嘛!咱这一天天的除了干饼就水什么吃的都没有,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苏隔江捧起碗,喝了一小口面汤,慢条斯理道:

“知道您老是吃过见过的人,嘴刁,这出门在外就对付对付吧。人家知道我们要到长安去,怕路上遇不到人家饿肚子,可是大半夜觉都没睡就爬起来给我们烙饼,不然你能有东西吃?别不识好赖。”

关生皮笑肉不笑:

“好小子,都学会教训师父了。”

苏隔江置若罔闻,专心对付面条。他见苏隔江不接茬,顿时觉得十分无趣,往那一瘫,重重叹了口气道:

“话是这么说的,现在饼也还算松软,可再过几天那大饼就干巴了,硬到能当榔头使。到时候一口饼嚼半天,还得就着喝好几口水才能下咽。为师想一想就要头疼啊。”

苏隔江喝光最后一口面汤,把碗底的面条挑尽,抹了抹嘴眼神飘忽道:

“也不知道他们都咋样了……”

关生嗤笑一声:

“咱这出发才不到半天,能有什么事?”

苏隔江把碗筷也搁在桌上,不理他,开始打坐运气。关生看了撇撇嘴道:

“你可别境界没多高就成了那道痴,整天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修炼,别的事什么都不关心。没听说吗,打坐时人可以行如枯木,却绝不可以心如死灰,今之隐机者,非昔之隐机者也。跟我说说话打发时间也好啊。”

苏隔江全当自家师父放屁,剑子之身好处多多,自己的修炼境界确实是突飞猛进,说是一日千里也不为过。苏隔江自信再有一旬光景,自己就能入那七品。

需知多少人不得名师功法引路,不小心走岔了路,或者天资根骨拙劣,在武道修行上是卖十二分力气才得一分二的收获。像他这样付出多少就能得到多少,甚至都不怎么辛苦的实在是少中又少,苏隔江自嘲天下再没有这样合算的买卖了。每次吐纳天地灵气都有收获,感受着内力一丝丝增长,竟有种老农勤勤恳恳耕种那一亩三分地,看到收成后的快感。

圣人不是早就说了嘛,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只有抓住这些一点一滴,他心里才踏实。

关生叹口气,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摸出一把桃核,倒在桌子上,伸手哗啦哗啦拨弄着玩。

关生左手跟右手比赛丢了半天桃核,突然笑道:

“我又想起来一件事,以前有位不信鬼神的大儒跟人吵架,谈论世上到底有没有因果报应怪力乱神之事,大儒口若悬河,说得对方哑口无言。这也罢了,出人意料的是这番口舌争执不知怎么被那一个泼皮听去了,泼皮特地花钱请了一位道术平平的养鬼修士去吓那大儒一吓。一天夜里,大儒一如往常秉烛读书,偶然抬头撞见了梁上鬼,那鬼血肉模糊,惨叫还我命来。在暗处偷看的泼皮正打算看那大儒被吓得狼狈出丑,谁知道大儒竟面不改色,挥袖斥之,正气凛然,鬼怪竟然近不得他身三尺以内,一靠近身上就嗤嗤冒白烟,仿佛被太阳照射中了一样,一夜后御鬼修士大大折损修为,泼皮大为叹服,从此也做了个好人。消息不胫而走,朝野上下传为一桩美谈。”

苏隔江睁开眼睛,想了想问道:

“美谈?可如果这位大儒说得是对的,那他压根就不该见到鬼。他见了鬼,却没被鬼损害,不正是说明有那鬼神报应之事,大儒说的道理错了吗?”

关生本是自言自语,没想到徒弟搭了茬,顿时来了精神,一翻袖子,收去桌上所有桃核,笑道:

“后来啊,我路过长安城,在机缘巧合之下听说了这事,我呢对这位大儒自是极其佩服,就也捉了一只鬼,只不过要更凶上那么一点,丢到他书房里,我则藏身于那房梁上偷看。没想到这位大儒见了鬼,吓得两股战战,涕泗横流,连声呼喊家丁来救人,圣贤书也丢了,就差要给那鬼跪下磕头求饶。我下了房梁,收了那鬼,好奇一问才知,原来那腌臜泼皮和那御鬼道士,都是他请来的,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事后传遍朝野的美谈,也是他为了在官场更进一步,给自己鼓吹造势的手笔。”

苏隔江无语,翻了个白眼:

“这么揭人短,你没被追着打死?”

关生嘿嘿一笑:

“那老家伙巴不得这事除了我天底下再没半个人知道才好,封我口还来不及呢。”

苏隔江却想到另一事:

“你说那么多人里就一个聪明人都没有?能被这么轻易蒙蔽?”

关生眉飞色舞道:

“你别忘了,他从前可是那有口皆碑的大儒名宿,人们哪会想这等人物也会骗人?更别提还有泼皮无赖的鼓噪声势,正话反话都让他们说尽了,由不得人不信。等后来有人琢磨过味来了,已是滚滚洪流势不可挡了。天子都召见完了那名大儒,一番畅谈后点头称善,又是赏赐了许多东西。怎么,陛下看不出来的骗子被你看出来了,大伙看不出来的骗子被你看出来了,就你一个聪明人,大家都是傻子?就算大家都是傻子,你也不能同时扇这么多人脸啊。所以看出来的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就是携势的重要了。”

他转而神情严肃,告诫苏隔江:

“鬼神吉凶之说确有其事,不过绝不能全信。你师父我以前就总爱拿这个骗人,有一群笨蛋就被我耍的团团转。”

苏隔江扯了扯嘴角:

“这么耍人,你不怕遭报应?”

关生摇摇头道:

“被我耍的那些家伙本来也不是什么好玩意,整天搬弄是非挑拨离间。谋士行事本来就是挟势而为,挟势没什么的,可他们属于那种挟了势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的,恶心完人还得走过来笑着抽抽你脸,问你服不服爽不爽。一群人自诩自己天下最聪明,结果呢?几个老祖都被我耍的团团转。道心破碎的,跌境的,死的死疯的疯,只有一个是输了又输越挫越勇……这群家伙的道也邪门,就是搞阴谋,安排别人玩,成了就升境,出了纰漏就跌境,精心谋划被看破后甚至会一跌到死……要我说蠢得要死,计谋一失败,都不用仇家动手,自己就把自己搞死了。真不知道怎么有人修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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