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鱼腹藏剑,求道有书(1 / 2)

男人朗朗大笑。

“我名关生,有天书十卷,可改命数、掌生死。苏隔江,你可愿意随我修行?”

苏隔江闻言愣在风雨中。

他一时间难以接受这种事情,那些曾经朝思暮想的传奇话本居然是真的!

如今亲眼见到了有人能凭借只言片语呼风唤雨,能用泥土做饵芦苇作纶,在漩涡中钓上来半人长的大鱼……对方还问自己要不要随他修行,简直美好的如做梦一样。

只是小说中也讲的明明白白,除非大气运加身者,世间福缘机遇终究有限。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自己如此离奇地得偿所愿,倘若真的拜师学艺,要付出什么代价?

就算不去想这些虚无缥缈的鬼神命数之事,如果自己也像村里那个悲催先生一样,修道数十载浑浑噩噩,最后一头白发了才发现自己不是那块料怎么办?老先生还能找个地方教教书混个温饱,我一个学天书的,还能支个摊子跑去给人算命?

可以说一旦踏上道途,再无回头之路;一旦失败,这世间就没有傍身之处了。

须知纵是大道朝天,登天者也寥寥无几,不然怎么不见关生自己成仙而去?

苏隔江这边心里翻江倒海七上八下,然而关生见他没有马上回答,语气一下子变得严厉,似乎金刚怒目般大喝起来。那声音如炸雷一般从远远的空中云上传来。

“既然自幼有一颗向道之心,如今时机成熟,康庄大道近在咫尺、琳琅画卷唾手可得——为何反倒心猿意马、踌躇不前?还不速速跪下磕头?!”

这一番话,字字如响雷在苏隔江耳中炸裂,顿时令他挣开金锁出玉关,堪破了这凶险的迷心劫。

苏隔江深知这一跪,他冥冥之中的命数就会添上不可更改的一笔。然而苦求多年的神机道法此刻就在眼前,都道道途风雪何其多,可那传说故事里的驾鹤化虹登天之人,未必就不是自己。

想到这他坚定下来,心一横,一把抹去脸上雨水,就在柔软的泥地上重重跪了下来,双手交叠,搭向身前,头触手背,正式对着男人的方向叩首道:

“师父在上,请受弟子苏隔江一拜!”

苏隔江跪地叩首后,风雨顷刻消散,他自泥泞中起身,真真切切地看清了关生钓起来了什么:

那一尾鲤鱼落到了泥地里,生机不减,至少看起来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它的口翕动着,四根泛金色的鲤鱼须在口边跟着抽动,一身金红色扇贝状鳞片,随着角度变化时不时闪过一抹幽幽的绿荧光。

即使再没有见识的人,也看得出这鲤鱼神灵非凡,苏隔江当即讶异地看向关生,不知道他钓起来这么条鱼是要做什么。

关生丢过一把匕首,指挥苏隔江破开鱼腹。

苏隔江走到鲤鱼前蹲下,对着鱼头却迟迟下不去手,黑白分明的鱼眼仿若有情,在求饶一般,他实在难起杀心。况且龙鲤之说在民间极为盛行,这鲤鱼一看就是有灵之物,擅杀灵物,会不会招来因果报应?

“罢了……”苏隔江一狠心,默念道。“不管你是什么灵物,被杀了不要怪我,只怪你自己贪食咬钩被人钓上了岸。”

鲤鱼似乎感知到自己死到临头,开始疯狂打挺、挣扎求生,苏隔江不得不先用膝盖压住鱼尾,左手按在一张一合的鱼腮处,再用另一只手捡起匕首,沿白色的鱼腹一刀剖下。

匕首没入鱼腹,鲤鱼知道今天在劫难逃,渐渐放弃了挣扎,只是鱼唇不住地翕动,仿佛是人疼痛之时依靠大口呼吸来缓解一般。苏隔江越看越心惊,只好别过头去,庆幸匕首锋利,可以速杀掉它。

终于鲤鱼不动了,苏隔江蹲在鱼尸旁,把匕首丢到地上,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纵使是苏隔江亲手剖开的鱼腹,他依旧觉得鲤鱼似乎没有死透,已呆滞的鱼眼满含怨气地死死盯着他。

苏隔江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伸手去合鱼的眼皮。可真将手抚到鱼尸上,滑腻满手,他又嘲弄般地一笑,缩回手来——鱼不是人,哪来的死不瞑目一说呢?它们根本连眼皮都没有。

“你摸摸鱼肚子,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关生指挥道。

苏隔江半蹲在地上,左手按住鱼身,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从鱼腹的破口探进去。他先摸到的是滑腻盘结的鱼肠,然后是冰冷的鱼肉、锋利的鱼刺,一直摸到坚硬分节的鱼骨。苏隔江强忍着恶心,手指沿鱼骨,一寸寸地摸索过去。

突然,他触碰到了一件冷硬的长条形东西——这鱼难道吞下了一整块铁?肚子里有这么沉的东西,那它还怎么在水里游弋?

苏隔江想不明白,改了个方向,手指沿着铁块一路向下。

苏隔江指腹陡然一痛,铁块上似乎有什么极其锋利的东西轻易地割破了他的手指。

福至心灵,苏隔江猛然意识到,这不是一块铁,鱼肚子里藏着一把剑!一把冰冷的、锋利的剑。

那长条型有花纹的铁其实是剑鞘,划伤自己的正是从剑鞘缺处露出的剑刃——至于为什么会这样,苏隔江就不清楚了,可能是工匠为了美观,锻造时特地把剑鞘锻造成了这样,也可能是剑鞘久未见天日,被岁月侵蚀出了缺口。

苏隔江心狂跳起来,他不敢相信的用食指和中指摩挲起那些深深的花纹,花纹粗糙而冷硬,就像摸指根处的茧子一样滞涩。

“师父,鱼肚子里有一把剑。”

“拔剑。”

关生颔首。

苏隔江闻言,手沿剑身向上找到握剑处,拇指屈起,用关节抵住剑格,其他修长四指自然搭在剑柄上,顺势起身,抽出长剑。

刚问世的名剑一声铮鸣,剑气森森,苏隔江握剑的手臂上汗毛耸立,似乎有一股冷风吹过,顷刻间又归于平静。

“这把剑名叫鱼肠,因剑上花纹似火烧过的鱼肠而得名,是一位冶剑大师寻赤堇山之锡,若耶溪之铜,亲手锻造的。后来在七国乱世时落入了一位刺客之手,那位刺客为报知遇之恩,为解家国之困,刺杀了另一位敌国的君王,随即身死……这是一把勇绝精猛,有死无生之剑。”

关生摄手招来鱼腹中剑鞘,递给苏隔江,一边把古剑的来历徐徐而言,娓娓道来。

苏隔江把剑细看,长剑其貌不扬,剑身朴素,造型平实,上有看不出内容的细密花纹,既不是飞禽走兽,也不是神仙祥瑞;如果不是有刚刚出鞘的神异,断断没人能想到这就是传说中的神剑鱼肠。

然而细看之下,剑锋利如秋水,隐含神光,实在不凡。

苏隔江啧啧称奇,又去赏玩剑鞘:

剑鞘材质不知是什么木头,颜色深紫,隐含竖纹,手感极其温润;距鞘口数寸处有双孔云纹睡莲铜质护环,护环本应呈黄灿灿的颜色,可惜已经有些暗淡了;剑鞘另一端的剑标呈方,一样雕刻有云纹睡莲,一样是黄铜质地。

苏隔江心里更加惊讶,他本以为刚刚手指受伤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了剑刃导致的。可现在才发现,剑鞘上并无缺口,难不成是鱼肠剑主动出鞘才划伤了自己手指?

苏隔江不动声色地抬起右手,只见食指上确实有一道渗血的蛛丝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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