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片蓝天（第28-30节）（1 / 2）

第28节意外过关

正在这时，听见传令兵大声喊道：

“阿杜，立即到办公室，接受长官询问！”

阿杜心想完了，这下轮到我了。

他进门，看见上校正伏身在一叠文件上快速地签写着什么，桌子后边还坐着另外两名身着戎装的士官长。

阿杜啪地挺胸立正，大声道：“报告长官！

上校抬头看了他一眼：“稍息”，然后又低头伏案写字。另外两人只是盯着他看，没有说话，阿杜保持着“抬头挺胸、两脚开立同肩宽、双手身后相握”的姿势。屏住呼吸站着，心里忐忑不安，像等待宣判的囚徒。

越过他们的肩头，阿杜看见窗外婆娑的梧桐树，阳光透过树叶撒在窗棂上，斑驳的影子很好看。鸟儿鸣叫声从树上传来，更衬托出一份宁静。

阿杜想，我的军营之旅结束了，该回去了。

上校抬起头，严肃问到：“你知道这是严重违纪的行为吗”？

阿杜当然明白他说的是昨晚打架的事情：“报告长官，我知道。”

“你也知道这样会导致你被开除，让你之前付出的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乌有吗？”

“报告长官，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明知故犯？”

“因为我不容忍朋友被欺负，长官。”

“为什么？”

“他曾经为了救我而流血。”

“假如让你再选择一次，你会怎样？”

说谎，也许能获得一次机会，阿杜想到蓝天般的纯净和自由，他感觉不再是过去的自己了，西方人常说的一句话‘做你心中认为是对的事情’，他脱口而出：

“我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帮助你的朋友？”

“是的，长官”。他挺身立正，目视前方。

“你不害怕吗？”上校似乎亲眼目睹整个过程，对细节异常清晰。他双眼紧盯着阿杜问到。

“报告，我当时顾不上害怕！”

一个人的德行总是在无意识的时候自然流露。上校微微点头，嘴角泛起不易察觉的一丝微笑，他对阿杜说：“中国人大多勤勉，但往往却保守不合群，跟西方人不容易融合在一起。以前来过的一些中国人，最后都去干后勤，你也看见了，很多，对吧——我们开始也犹豫，因为不想再多一个后勤兵，我们希望找到有勇气的军人——你愿意成为外籍军团的军人吗？”

“是的。”阿杜回答，

上校又埋头在文书上写些什么，过了一阵子，他抬起头，望着阿杜：“你过关啦。”

阿杜茫然问：“什么过关了”？

士官长一字一顿地说：“你被法国外籍军团录取了，你的新年将去图卢兹，在那儿参加军事训练！”

法国人的性格向来嘻嘻哈哈，总喜欢开玩笑，凡事难得一本正经来说。上校虽然是波兰人，但谁知道他会不会因为在法国待久了，也沾染上不正经的习惯呢。阿杜盯着托马看了好一阵子，见他脸上微笑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犹豫着问：

“真的？”

上校：“是的，你获得了的资格，你将有希望成为被法国政府雇佣的、光荣的外籍军团战士！”

阿杜觉得手脚在微微发抖，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激动，声音几乎沙哑：“我可以去图卢兹？”

上校：“我已经告诉过你了，还想我再说几次？！”

阿杜心怦怦直跳，他看了旁边的两名军官，他们也一样面带微笑看着自己，确乎不像是准备处罚打架事件的样子，阿杜：“报告长官，我…..刚刚参加了打架……”

上校收起笑容，正色道：“在军营里打架是严重违反纪律的行为，当然要受到处罚，包括对你的行为进行罚责——但你在这次事件中的表现，证明了你具备成为一名合格外籍军团战士的资格”

阿杜腰挺得笔直，没说话。士官长看出他的疑问，解释到：

“这个事件不是你引起的，我们了解整个事情的经过，你的行为是阻止这个事件，使它不要变得更糟糕，“他沉吟了一下，看着阿杜说，“在这次事件之中，你表现出了个人的勇气和道义，而这，就是我们考核的最后一关。”

另一位士官长也发话讲：“有一些东西超越得失，甚至超越智慧，它叫做勇气。

生存的智慧只是动物的本能，比如怎么得到食物和配偶，八爪鱼也有，但勇气却是人类的尊严，它才是真正承载文明发展的基石。”

之后说的什么阿杜已经不太记得清楚，但他记住了士官长说的其中一句话：所有的品质中，勇气和道义是现代军人唯一不可缺少的！

小罗见阿杜走出门来时两眼发直，一付丧魂失魄的样子，很是心疼，上前攀住他的肩头劝慰道：“当兵也未必是人唯一的出路，在法国的机会还有很多的！”

大肥鸭却语带讥诮：“反正他想走，这不正合其意么！”

小罗、大肥鸭，还有其他参与打架的人，均受到处分，但也通过了军营的最终考查，获得去图卢兹的资格。尤辛可以留在军营，不过需要接受继续审核，能否成为合格者尚有待后续的评估。

当晚几个朋友在一起，谈起今后的打算，也说到这次令人啼笑皆非的打架事件。

阿杜告诉了大家自己被军官问话的全部经过。

大肥鸭自嘲说过关竟然是因为被评估具备应变能力，小罗则说是因为能对事物做出准确的判断。小罗说，最终一关的审核，就是观察每个人的品格，本来军营有另外的办法来做评估，而意外发生的打架给了军官们一个始料未及的机会，让他们通过这个事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大肥鸭对阿杜说：“他们对你的评价很准确，你有一种含蓄的勇气。我一直感到你有一种独特的东西，但一直琢磨不透，现在终于明白了。哎，其实一个人只要有勇气，就没有什么事情能阻挡他。”

勇气，这个词有三个人提到过：在荷兰港口，老皮特讲到盎格鲁萨克逊人的文明能发展至今，靠的恰是民族骨子的勇气。当年一艘五月花号小帆船，载着几十号人漂洋过海，最终有了美洲的繁荣；上尉说，他成为外籍军团士兵的最终原因，也是勇气。

现在当大肥鸭第三次提到这个词的时候，阿杜心中仿佛有一扇窗户陡然洞开。

他感到灵光乍现、像是一道闪电照亮整个夜空，又或是前路在穿过迷雾之后刹那清晰，世界突然全亮了。

多年的迷惘、那些遇到的人、经过的事，曾经幸福快乐的时光、静夜中的灵魂挣扎，一齐涌现出来，然后交织成为一个答案。

他恍然大悟，霎那间明白了老皮特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你在寻找一些东西”！

现在他知道了。

阿杜跳了起来：“我明白了，我一直在找寻的东西，就是勇气！”

他豁然开朗，思想完全突破了原来的认识。他明白了自己曾经遇到的所有迷惘、彷徨无助、内心挣扎、种种的焦虑，其实都是源于恐惧，对生活里各种艰难困苦的恐惧，更害怕自己变成一个眼神迷离的废人。他潜意识里一直被自己内心的恐惧所驱使，日复一日，在时间里漫无目的地求索，寻找着出路，却没有意识到真正的力量源泉就在自己内心，那就是勇气，对待生活中各种困苦和艰难的勇气。

这一瞬间，他觉得心灵得到升华。一个人只要拥有勇气，可以对抗一切贫困、孤独、失落、忧郁，以及任何的困苦和挑战，无论这些恐惧来自于哪里。大肥鸭说得对，一个人只要认识到了自己的勇气，那么生命中就没有可以值得忧虑的东西。

我既然有能力从几十个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之中成为三名幸存者之一，那就证明有足够的生存能力，可以在任何地方生活，那为什么不在自己最想生活的地方呢。

至于说200万法郎，在中国也一样可以挣得到。

在法国留下来当一个公交司机，拿一份稳定的养老金活到老，就此度过一生，这是你想要的生活吗？还是回到自己的国家、回到自己的家乡，讲自己的语言，和亲人朋友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是幸福的。

当初为什么自己为什么会纠结要不要从桅杆上跳下来，其实是在纠结自己有没有突破恐惧的勇气，这就是老皮特所说“寻找的东西”，

当恐惧笼罩我的时候，我究竟有没有勇气冲破它的束缚！——潜意识中，跳下桅杆是一种隐喻，潜意识里它象征着困住自己的恐惧。

难怪阿杜深深纠结在这个问题中，他在摆脱内心的恐惧上拼命挣扎，颇似哈姆雷特的‘生存或者死亡，这是一个问题！’

阿杜终于想清楚了最后一个问题，自由和幸福的概念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世界在他的眼中从此完全不同。

第29节我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阿杜喜悦已极，这种感觉恍若在荒野里跋涉，穿过漫天的迷雾，突然发现道路就在眼前：我知道了，我得到了。

他对小罗等朋友说：“我找到了我的信仰”。

小罗问：“是什么？”

阿杜：“爱”。

信仰不是玄乎的神灵，它是爱。只有爱带给生命以意义，爱像天上星辰一样指引人生的路，跟相互爱恋的人在一起，自由地生活，就是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