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秋水欲来风满楼14(2 / 2)

这只枪很少冒烟,仅是时逢年节,满得金,才会带着一家老小,在小院的深处的瓶口上摆个烂苹果,掷壶取乐般的放两枪祝祝兴。

满得金也因为鸣枪发令,而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被人们口口相传着不断演义!连同他的女婿廖凯都一时受到了热捧。

邱波从此几乎每天都跟着宣传车颠来颠,乐此不疲,而且他看到方向盘手就痒痒,恰巧司机丁师傅喜欢喝两杯儿,邱波一有机会就摸上两把,很快就上手了,两个人调换了位置,邱波载丁师傅在乡间的道路上颠来颠去。

事也凑巧,不知道什么原因,丁师傅有一次喝了酒,用宣传车,把他们村的支部书记给骂了,人当天晚上就被关进了派出所。

车和宣传工作自然就交到了邱波的手里。

一辆插着飘飘彩旗的宣传车远远的来了,就像京剧里背插彩旗的角,回旋着颠簸着载着一个“摇头晃脑的”,摇头晃脑的来了。开车的“摇头晃脑的”正是邱波。他们摇头晃脑的穿过大粮田,沿着古道驶向远处的新树,新树下是古运河的大堤。

两个年轻人在车上,很快就攀谈起来。“这位领导,我怎么看着你有点面熟?”“你们办公室的朱秘书是我的父亲,我叫朱新贵!”“啊,怎么这么巧?他可是我的顶头上司。”“呵呵”一笑,那名年轻的新贵补充道:“我们爷俩都继承了家族式的鼻子。”

“确实,确实、蝉眉凤眼!”邱波嘴里答应着,但是心里还是觉得对方有点是答非所问,但又一下子找不出问题的所在。

邱波接过车,领到的第一份工作就是有要他载着某位很重要的领导看看南四湖的水质。

邱波开着车,又回到大自然,心里自然是美不胜收:“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远处的树,路过的沟,沟边的塘,塘边的池,池边的网围里一片鸭鸣,这儿长短不齐的几沟芋头,那边大片的玉米,玉米地里额冠着低矮乔木的坟丘,更远处的树就像蒙古包的围栏,支撑着天穹,屏挡住了更远处。从天到地都是饱含着水,天灰蒙蒙的,邱波站在贴满草皮的地面镂漏着泥土的黑湿的道路上,专注着晴翠的尽头:白居易的荒城应该尘销于在哪里呢?

带路的邱波紧随其后,带路是礼貌,随后更是礼貌,邱波每一步都尽力踩着紧贴地面的野草,仔仔细细的躲过地上的烂泥,这是一种极细的泥土据说是黄河决堤带来的,泡到水里能像沙一样流动,一旦干了能水泥一样坚硬,而不失韧性,即使用铁锤敲,也只会一层一层的往里破坏,但是半干的泥一旦粘到鞋上就会像“哥俩好”的胶,十分贴和当地老百姓“英雄坷垃孬种泥”叫法,邱波脚下拧着草皮追上去这是最安全的走法,这样既免得粘泥,即使粘了泥,也能把鞋底上的泥巴拧掉,“领导可得注意了,这里的泥沾到鞋上不用毛刷沾水刷是弄不掉的”邱波认真的说出原以为是智慧的结晶,不想此时在这名官员面前显得那么的不屑一顾,的眼光变得儒雅单纯,甜甜笑把无框眼镜后白皙俊俏的漫长脸上淡眉下的单眼皮眯成缝,流水清澈的笑声里:“大爷!今天凉快,出来放羊呢?”。“放羊!”大爷出于礼貌、出于意外、出于受宠若惊、回答的认真而诚恳,他眼里的这位,一看就是领导,不但是领导而且让人很难判断到底是哪一级的领导。大爷满心的客套,满腹的激动,但是除了“放羊”他满嘴的话拌来拌去,不由自主重复了这个词,虽然他觉得很不合适,但是自己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话,不是找不到,而是他觉的哪句话都合适,哪句话又都不到位,心神分散的老人不在专注羊,他理所当然的想帮帮这位远道而来的领导,诚惶诚恐的微驼起几乎会在风中摇摆的身子,顺着他不熟悉的这位领导向着他熟悉的地方看去,跟着寻找什么特别?“这里的空气真新鲜!”夸赞令老人欣喜,仿佛表扬的是自己,“这里是南水北调东线的水道,水质至关重要。”领导傲慢的望着水波,突然他有了重大发现,由远及近的目光变的苛责起来“这是谁的地笼”,蓝绿的河水里,轻柔摇曳的水草里沉着一条长长的竹骨丝网的地笼,他怀疑这是放羊老头的渔具,目光擦过肩头傲慢的一撇蹲在地上吧嗒吧嗒抽烟的老头:“老百姓这一点儿都看眼里!”这话就像凡尔赛宫里的王妃指责指责为什么不吃蛋糕而饿死的灾民。

朱新贵站在黑土铸就的悠悠古运河的大堤上。清风徐来,“哗哗——”肃然的白杨开始啪嗒手,邱波赶紧下到内堤,摧眉折腰的给领导拍照,那态度不是拍照而是“拍马”,领导极有气质的侧身正立,像他背后是挺拔的白杨一样挺拔在大堤上,就像欧洲油画里负手而立的王子一样安静,傲慢,其实他的内心也有一种指天鸣枪的冲动。啊!这“派”在偏远的湖区,在这样一个农村小老头面前,这难道不是喝了牛二,抡着板砖踹门找猫的白鼠的原型吗?此情此景令邱波不由得手指一颤按下了快门。

就在按动快门的那一刻,邱波波突然想起来了,想起来两个人之间是答非所问的对话。

这个小青年不但像朱秘书,更像班冠男,两个人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差别就是一张是喝牛奶的脸,另一张是吃地瓜干的脸;差别就是一个昂着脖子走路,另一个低着头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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