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问本心（2 / 2）

李默有些疑惑，白无边对于李默的事情，除了修行《叩天问命》外，基本都是毫不在意。平日里更不会多问，但既然白无边要问，李默自然不会拒绝，他点头：“您尽管问。”

“你的仇，还报不报了？”

白无边慢悠悠地走在前方，说出的话却如同重锤捶打在李默心头。

“呵呵，老头子我知道你的想法。你还记得那天吗，也就是我遇见你的那天。你快要饿死了，在和一只落单的老狼争夺食物，你拧断那老狼的脖子的时候。你一定不知道你的眼神吧。一个十岁的孩子，徒手搏杀一只狼，是什么样的心境，叫他如此想要活下去？你不要告诉我，你忘了当年。”白无边扭头看着李默，步子却不停。

李默捏紧拳头。

那些支离破碎的过去，白无边很少同他提起。但是很多记忆留下的痕迹太重，他当然不会忘记，自己为何渴望活着。

为的是深埋在他心底的一个愿望。

复仇！

他忘不了，也不敢忘。

但他从未明说，因为一个武夫想杀两个修士，那得到何种境界？

更何况，他还有恩未偿。

对于白无边的恩情，他知道自己无以为报。更对让白无边期望落空感到愧疚，他把这些情感和话语都闷在心里。五年来从未提起，但是老头似乎清楚李默在想什么。只是李默自己无法开口。

见李默迟迟不言不语。白无边继续道：“自打我教你武功，你每天都在苦练。这一点我一清二楚，白天一半时间摸索占卜术，一半时间练武，清晨就是立桩。你小子不知道你一身的伤花我了多少钱来买药，但我可一清二楚。要不是老头子我是个修士，有办法治疗，照你那个拼命的练法，你早就把自己练死了。你不是个武痴，我一清二楚。你这样追求力量的目的，你比谁都清楚吧。你骗得了自己吗？”

当然骗不了。

李默望着白无边的身影，他隐约觉得，分别的时刻即将到来了。

白无边对他很好，就像是他的爷爷一样，没有白无边，李默就会死在那个寒冷的夜里。即便是一个孩童用难以想象的意志拧断了一只老狼的脖子，那些因搏杀而产生的伤口也会要了他的性命。他不怕痛，他只怕自己如同刚从废墟里爬出时一样，什么也做不了。他当然记得自己彼时脑子里是什么。

只有仇恨，如同鲜红的血，燃烧的火的仇恨。

可是，在他在绝望和仇恨里渐渐僵硬时，那个老头出现在他面前，慈祥的对他微笑，向他招手：“过来吧，孩子。”

所以这仇恨的火，暂时熄灭了，但余烬仍然温暖，等候被点燃。

“那些仇恨，我忘不了，也放不下，师父。”李默垂着头。

白无边这才露出笑容：“你我五年的缘分，快尽了。有些事情，我无法直接帮你解决，但我可以送你一程。”

李默心头一颤，白无边的话，应证了他的猜想。

到底是没能成为白无边的真正徒弟。学了点微末武学，就要和这个老人告别了。

没什么眼泪，只是心里很空落。

“李默，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修士是什么？他们又在做什么事情。”白无边又问。

李默下意识就想到自己的所见所闻。

修士，便是山上人。不惧人间法度，不怜凡人性命，虽然很少主动袭击凡人，但许多惨事却都由修士而起。他们来去无影，游戏人间。这便是李默这么几年看到的。他细细想来，才斟酌着回答：“除了师父您这样从不杀人，甚至为亡魂超度的好人外，多数都是些利己者罢了，每天每日争夺资源，求仙问道。”

白无边抚掌，似乎很是满意李默的回答：“那你觉得，这样的修士，拥有力量，好吗？”

“不好！”

“可是如果我说，你拥有力量以后，也会如此，你该如何回答。”白无边忽然正色。

李默呆住，有些不知所措。

“修士，或者凡人武夫想要变强，都必然需要掠夺天地的资源，不争不抢之人，不可能变强。越是强大的人，越是在不停地掠夺。等到了一定的境界后，甚至无法自制，没有退路。你想要复仇，也必然会走向这条道路。届时，你当如何？”

白无边凝视李默。

人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

李默不可能不明白，他一时间也不知如何作答。

白无边笑了笑：“你不必此时给我答案。我只是让你知道，世道就是如此罢了。你要始终记得，即便你是为了复仇，名正言顺，也不可以做出伤天害理之事。争，也必须取之有道，争斗虽不可避免，你也需时时记得，莫忘本心。”

李默猛然回忆起，那个夜里白无边在救下李默后，给他涂抹药水时，哼着不知名的歌曲，安抚他的情绪时，曾低声叹息：“不要变成自己讨厌的人。”

“弟子谨记。”

李默拱手长揖到底。

“日后辛苦，莫失莫忘。”

白无边扶起李默。

“今日之行，将助你登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