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乞骨人（2 / 2）

等到彻底埋好，男孩用力地磕了三个响头，不做停留，转身就走。

去河边洗干净了血迹，男孩回到老头身边，此时老头正在擦汗。

坐在老人身边，男孩开始擦药。

“伤得不轻嘛。你本来也不必冒进，小心行事也是十拿九稳的。”男孩处理伤口，老头瞧得明白。男孩腹部被洞穿，虽然已经止血，但伤口仍显狰狞。

男孩垂着眸子，眉头微皱，似乎在忍耐疼痛，他点头：“是我一时兴起，要试探一下自己的水准。”

老头听到这话，皱巴巴的脸上就有些不悦了：“拿肉体凡胎去和修士比斗？等你武学大成再说吧。另外，你那占卜功夫，还未摸到门径？”

男孩脸上满是惭愧。

老头叹息：“十六岁前还不能学会我的占卜术，我就要把你扫地出门了。”

“我想多陪陪师父，可以吗？”

“不行！”

“师父......”

“我要睡了！”

老头瞪了男孩一眼，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也不盖什么东西，就这样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新年的夜寒，老头身体却同火炉。

男孩静静坐在老头身旁，抬头望着天空。

此时还有许多流星般赶来的修士，纵是深夜，夜空也是热闹非凡。镇子里更是火光冲天，喧嚣无比。没有了庆祝新年的鞭炮声，倒是哭喊叫骂打斗的声响不绝于耳......

自始至终，男孩都只是静静地等候，等候着。

直到天际出现一抹鱼肚白，男孩猛一起身，开始无声无息地练习立桩。

他叫李默，是乞骨人白无边的半个徒弟。

十岁前他还是个要考功名的读书人。不过世事无常，大概五年前，也是如今天一样的一个星夜，两个斗法的修士途径他家族的宅子不远处，两人法宝在空中交错，余波摧毁了附近的山峰，山石滚落，这一家子读书人便只剩下李默一人活了下来。

彼时的他不过十岁，等到昏迷的他醒来时，那废墟下的一些财物早就被附近的乡民们偷偷摸走了。他既无钱财为死者安葬，更无能力替亲人复仇。只能孤零零在野外游荡，好在在浑身是伤即将冻死之时，乞骨人老头白无边找到了他。

就这样，白无边让李默跟着他奔走各地，帮忙收拾修士出没之地逝世者的尸骨，自己则作法超度，以此增长修为。

如此这般五年有余。

白无边有心要收李默为徒，传授李默乞骨人的功法。奈何李默在卜卦之法上愚钝至极，任凭白无边如何倾力培养，李默还是不能学会白无边的占卜术《叩天问命》。

此占卜术乃是乞骨人的基础。同修仙者打通周天经脉，习武人熬炼血肉体魄一般，马虎不得。

和死人打交道的乞骨人，最重吉凶祸福。不能卜算清楚，便有可能厄运产生，灾祸连连。

没学会占卜术，更深一步的乞骨人功法，白无边自然更不会教给李默。

所以白无边名义上是李默的师父，但这些年实际上只教会了李默一些凡人武学。

李默在武道上倒是有不俗的天赋，十五岁已经算是登堂入室。

但李默在武道上越有天赋，便越叫白无边看不顺眼，他总对李默抱怨：“亏你以前还是个读书人，结果脑子里其实全是拳脚功夫，呆瓜一个！”

李默自觉对不起白无边，他当然不是不愿成为乞骨人，而是真的无法领悟卜卦的奥妙。

寒夜已尽。

熹微的晨光洒在男孩一动不动的身体上，他体表蒸腾热气，气息如同山海。

自从学会武功，每天清晨，他从不歇息，日日练习只求些微精进。

“父亲，母亲......”

也许是清晨的寒意叫他回忆起了过往，李默的身影微微晃动。

白无边早已转醒，他眯着眼看着男孩，只用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孩子，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