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是一种病（一）（2 / 2）

见土豆已经坐下，小姑娘说了声谢谢，坐到他刚刚的座位。这次很顺利便穿戴好防护装备。

能够帮助她，土豆非常开心。要是有机会这样帮助Hermione就好啦！身旁的小姑娘明显很紧张，比当时的Hermione差太多。

土豆安慰道：“放心吧，现在的穿梭巴士很安全。”

小姑娘很紧张没有回答。

###五

穿梭巴士启动、加速、平稳滑行一切都很顺利。但小姑仍然很紧张。

行程进行到一半，突然，警报响起，不过，很快便解除。

又是虚惊一场。土豆没太在意，但发现身旁的小女孩快要哭了。

土豆笑着对她说：“别担心，没事了。”

“刚才……是……怎么啦？”

土豆说：“有陨石与穿梭巴士擦身而过。”

土豆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好笑，但明显没达到效果，小姑娘反而更害怕了。

土豆继续说：“放心，上次陨石碰撞的事故已经是十年前了。最近10年来，没再出过事故。真的，没骗你，那次事故就被我赶上了，你看，我不是还活着吗！”

土豆没有说谎，最后一次有报道的事故，真的是他亲身经历的。但土豆非常怀念那次经历，因为在那次事故之后，土豆终于和她说上了话。

那天，和平时一样，土豆和Hermione同上一趟穿梭巴士，土豆仍然坐在她的斜前方较远的位置，勉强可以看到她。

碰！

穿梭巴士行驶到一半距离，突然一声巨响之后，穿梭巴士剧烈晃动了一下，虽然马上停止，但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因为他们知道，刚刚穿梭巴士被东西击中了。至于是什么东西，现在判断不了，可能是小陨石，也可能是太空垃圾。这种事时有发生，土豆这种常年乘坐穿梭巴士的人都遇到过，虽然不多，都熟悉如何应对，虽然害怕，但没有太过慌张。因为他们知道，如果撞击太过严重，这里的所有人都已经去了天堂——土豆觉得自己这个尾随者会去地狱。

每位乘坐穿梭巴士的乘客都接受过多次灾难演练，其中演练最多的，就是穿梭巴士被异物撞击。但那些刚来司赋星不久、乘坐穿梭巴士时间不长的乘客，即便之前接受过培训，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也会非常紧张，而且非常慌乱，Hermione就是其中之一。

撞击发生那一刻，土豆立刻看向Hermione，虽然离得很远，土豆还是能看出来她的面色非常难看，显然受到惊吓。土豆很庆幸，撞击点距离Hermione比较远。他很想去安慰她，但不能。不只是因为她很讨厌他，更是因为，这一次土豆比较倒霉，撞击点就在他右边隔壁的座位。

按照穿梭巴士之前的灾难演练过的流程，被撞击后，撞击点附近的人需要立刻离开原来的座位，并快速前往另外一边车厢。车厢有很多空位置，就是为这种情况准备。但是，因为距离撞击点太近，土豆的座椅有一点故障，防护装置一时无法打开。还好他经验丰富，很快脱困。

刚脱落，土豆发现，自己右边座位上男人正呆若木鸡地坐在那里，看来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附近还有几人也是同样不知所措。土豆没有犹豫，立刻来到他身边，把他唤醒，然后帮着他脱下防护装置，因为撞击，那个男人的防护装置也有些损坏，土豆一时没有打开，废了好大劲才将他从防护装置里弄出来，并将他推向安全区域——当然是相对安全。

那个男人安全后，土豆又偷偷看了看远处的Hermione，确认她没有危险才放心。之后，土豆又和其他人一起，去帮助第一次经历过这种事情的人前往安全区域。

很快，大部分人都安置到相对安全的空座位上，土豆是最后几个去找座位的人之一。他发现距离最近的座位就在Hermione旁边。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去更远的地方找座位。但当他路过Hermione身旁时，她示意他坐下，土豆有些受宠若惊，忍下即将在脸上散开的笑容，在Hermione旁边的座位坐下。

土豆猜测，Hermione虽然不喜欢自己，甚至有点讨厌这位尾随者。但见他最后才为自己找座位，她才不忍心再让他冒险去更远的地方，所以让他坐在自己身旁。

平安到站后，按照规定，巴士公司要对全体乘客进行体检，并进行心理辅导，需要全体乘客在巴士公司所建的医疗基地生活一天一夜，基地环境非常好，而且，这期间乘客会得到由保险公司支付的工资，相当于带薪休假。一些常常乘坐穿梭巴士的人短暂惊慌过后，反而变得兴奋。

这其中，最高兴的人就是土豆，因为刚刚和Hermione坐在一起，现在又同在一个小空间内，会有更多见面的机会，甚至可能说说话。

白天，所有乘客都完成各项身体检查，没人受伤，又接受心理辅导。晚上，乘客们在基地休息，因为没事太多游乐设施，劫后余生的人们又需要放松，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开了个大party。土豆非常兴奋，因为Herrione也参加了。但她并不活跃，一直坐在场下观看。土豆并不知道，在欢乐的气氛中，最近工作压力很大、心情不太好的她，也难得放松了一点点。

因为土豆白天救人最为出力，帮助了很多人，不少人主动向他敬酒。喝了点酒之后，土豆非常活跃——希望能引起Hermione的注意。但Hermione一直一个人坐在角落，低着头，似乎有什么心事，偶尔抿一口杯中的酒，最多心不在焉地打量一下舞池，即便有人来打招呼，她也只礼貌一笑，不多说话。

借着酒劲，土豆鼓起勇气，走到Hermioner桌子旁，胆怯地问道：”请问，我可以从这里吗？”

Hermione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在她面前坐下，土豆虽然很兴奋，但也很紧张，吞吞吐吐地说道：“白天的时候，谢谢你，要不然，我要走出去好远才也能坐下。”

“不客气。”Hermione不带任何情绪行回答。

然后，沉默……

土豆幻想过无数种情况能和她说说话、聊聊天，可真有了机会，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土豆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自己怎么这么没用？

想了半天土豆才蹦出几个字：“你要吃点什么吗？”

“谢谢，不用！”

“或者……喝点什么……”

“不用！”

土豆的脸已经憋得通红，只能再多喝一点酒来掩饰。

幸好，有人过来，拉所有人进舞池跳舞。Hermione很不情愿，但抵挡不了大家的热情，终于离开了自己的桌位。

土豆不会跳舞，只会借着酒劲胡乱扭动自己的身体。反正现在大家都喝多了，开心就好，也没有人在意。但Hermione的舞姿非常优美，即便只是简单敷衍几下，也让土豆神魂颠倒。她竟然如此美丽！

她越美丽，土豆越恨自己刚刚的无能。再想到她讨厌自己的尾随，土豆只能用更多的酒精来麻醉自己。最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

为了安慰小姑娘，土豆把那次的经历简单讲诉了一下，也说道了基地里的带薪休假，还说自己玩得太开心，都喝多了。小姑娘将信将疑，但有人和她说话，她终于平静下来。

###六

穿梭巴士最终平安进站，停稳后，土豆快速脱下自己的防护装备，去帮助小姑娘。她还是很紧张，不过，并不特别害怕了。

土豆陪着她去换乘小巴，没想到，她也乘坐9路，而且，也是最后一站。

现在，土豆不再去挤第一趟9路，而是等最后一趟。小姑还情绪不太稳定，也没有去挤前面的几趟。等待的过程中，见到有年轻人在跳舞，可能，他是觉得自己刚刚大难不死，非常兴奋吧！土豆想起，自己也学习过舞蹈。只是最近几年也放弃了。学舞蹈的愿意，当然也是因为她。

那次事故之后，看到Hermione跳舞，她的舞姿总在土豆脑海里回放，最终，他又有了新的冲动：学习跳舞。

回到司赋星之后，土豆立刻找到一家距离自己家最近的舞蹈工作室——这次没敢在Hermione家附近找。工作室很小，只有3位老师，年纪都不大，其中一位还是老板娘。土豆没有犹豫，立刻报名、交钱。

小工作室的好处，就是对没有舞蹈基础初学者非常耐心。土豆就属于没有舞蹈基础的人，所幸，通过这段时间的躲避球训练，他身体的协调性有了不少提高，学习舞蹈时，至少可以做到动作到位，虽然花费的时间比同班的年轻人多很多。

之后的一个月的时间里，土豆将自己的休息时间，分给了舞蹈和躲避球。躲避球的训练安排在返回司赋星当天，这样可以多看Hermione几眼——他还是管不住自己。平时的休息日，他都去学习跳舞。但让土豆意外的是，竟然在这里遇到Hermione。

那个休息日，土豆因为基础不好，学习速度很慢，所以提前到俱乐部，想自己加练。本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到的，可以独占场地，但来到舞房后就听到音乐声，已经有人到了，并开始练舞。而看到练舞的人之后，土豆呆愣在原地，因为，他竟然见到了Hermione。是她在和工作室的老板娘、也是首席教练一起跳舞。这一次，Hermione完全放开，没有任何约束，这让她的舞姿显得更加优美，土豆完全被迷住了。

一段舞结束，Hermione准备和老板娘去场边休息，正看到呆愣在一旁的土豆。明显可以看出Hermione也很意外。老板娘没太注意Hermione表情的变化，和土豆打了招呼，就去忙别的去了，留下Hermione一个人休息。

场地很小，土豆没地方躲——他第一次没想躲，鼓起勇气，坐到Hermione不远处。看到Hermione看向自己，他非常紧张，刚才的勇气又没了，连忙解释：“这次，我真的不知道你会来！”

Hermione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土豆感觉自己的话没有意义，甚至可能有些画蛇添足。过了一会儿，土豆说道：“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Hermione微笑着说道：“这里的老板是我的堂姐。”

土豆很意外，他听过一些老板娘的事情。她从小便喜欢跳舞，大学毕业后，想从事舞蹈行业，但她的家人并不支持她，甚至强迫她放弃舞蹈，最后她逃出家，辗转来到这里，因为有亲戚在司赋星有产业，也有一些人脉，帮助她开了这家俱乐部。因为资金有限，即便在司赋星，也只能在偏僻的地方开。

这样都能与Hermione扯上关系，这就是缘分吗？

“你的舞跳真棒！”土豆没话找话。

Hermione微微一笑，说道：“刚来到司赋星时，常来这里练舞。最近太忙，所以没怎么练习，退步了。”

那也够迷人了！

这时，老板回来了，土豆不敢再和Hermione话。Hermione和老板聊了几句，便收拾东西离开。这下，土豆学习舞蹈的动力更足了，练习时间更长，甚至在等公交、地铁时也会练习，完全不理会其他人的目光，甚至包括Hermione的。之后，他又在舞房里见到过Hermione两次，但二人并没有说过话，最多只是相互点头一笑。

因为参加两个俱乐部的活动，认识了很多人，土豆变得开朗很多。更重要的是总能见到她，而她没也有太过排斥自己。虽然还是只能远远地看着她，土豆已经很满足。

上了小巴，土豆和小姑娘坐在一起，但并不知道说的什么。不过，土豆也不想多说什么，他只想多看看小姑娘，好多回忆一下Hermione。小姑娘还有些害怕，也没多说话。土豆到站了，两人才简单告别。

###七

到了公司，因为一个大项目艰难完成，所有同事都在讨论去哪庆祝，有人提议去司赋星最大的酒店Laufey庆祝一下，上次公司去那里庆祝已经是两年前，而第一次去那里，则是十年前，这又勾起土豆的回忆。

那天是圣诞节。

当时，土豆所在的团队刚刚完成大项目，为公司带来丰厚的回报，为了奖励他们，除了奖金，在平安夜，公司还组织整个团队在司赋星最大的酒店Laufey举办庆功宴。每年平安夜，这里都有庆祝活动，所以，来这里庆祝人非常多，包厢提前3个月就被预定一空，大厅也需要提前一周。

庆功宴开始不久，土豆意外发现Hermione，她与自己相隔4张桌子，同她一桌的有七个人，看来，她公司也在这里聚餐。能见到Hermione，土豆当然非常高兴，之后，他的心思都在如何和Hermione打招呼上。

可是，她似乎很不开心，虽然身边人都在说说笑笑，土豆总感觉，她比之前在穿梭巴士基地时还要孤单。不说话，很少吃东西，时不时喝一口酒，情绪非常低落。土豆希望这些都是自己的错觉，她不应该不开心，他希望她每时每刻都快乐、幸福。

因为是节日，酒店里所有人都很兴奋，有客人主动在大厅的舞池中献舞，后面有更多的人跟随，也不知道怎么弄的，最后成了每桌必须派人跳舞。

到了Hermione的桌了，她被推举去跳舞，她没有反对。此时，土豆可以断定，今天的Hermione非常不开心，而且喝了不少酒，有些醉了。即便是这样，她的舞仍然很美，绝对是当晚最出色的，引来一阵阵欢呼。但只有土豆看出她的情绪不对，她的舞看起来非常欢快，但其中满是伤感，甚至还有一些愤怒。

音乐的节奏越来越快，Hermione舞蹈的情绪越来越不对，再跳下去，她可能会崩溃，土豆连忙下到场中伴跳。他的舞当然不如Hermione，引来大家的嘘声，但成功化解了Hermione的情绪。他下场没多久，Hermione提前回到自己座位，没再喝酒。她一离开，献给土豆嘘声又增加很多，土豆也不在意，又随便跳了一段才回到自己的座位。同事都拿他打趣，但他只是笑笑，不多回应，注意力都在Hermione身上。

没到午夜，Hermione便提前离开，土豆看出她情绪不对，也找了个理由也离开，默默跟在她身后。这一次，他看得出，Hermione知道他一直在身后，但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土豆想上前与她说话，问她为什么这么不开心，但又不敢，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在不远处默默尾随着她、保护着她。

快到她家时，Hermione一个踉跄，土豆赶紧上前扶住她。Hermione轻声所了句谢谢。

土豆趁机鼓起勇气问道：“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怎么喝了这么多酒？能和我说说吗？”

Hermione摇摇头，说：“谢谢，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土豆仍然很担心，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又走了一段路，Hermione对土豆说:”以后不要尾随别的女生了。”

“嗯！”土豆点点头，心里默默说，自己只会尾随你，不会再尾随别人了。

他很想说：可以要下你的通信号码吗？

但最后还是没敢。自己只是一个病态的尾随者，不配认识她。她已经不再追究自己了，不能要求太多。以后再找机会吧。

送她到小区门口后，说了声再见，土豆单独离开。能陪她走这么久的路，土豆很高兴。他已经知道，自己与她不可能，他已经做好一辈子一个人的准备。当然，他并不会放弃其他的机会，只是，会有吗？

但没想到的是，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Hermione。节日假期结束后，Hermione没有再出现在穿梭巴士。几天后，Hermione再次去跳舞时从教练口中得知，老板家里老人病重，她和堂妹急急忙忙回家了，并且不会再回来。

土豆知道Hermione离开，非常伤心。更担心她家里的事情。但是，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也打听不她的任何消息。他很后悔，如果当时再大胆一些，她会不会给自己练习方式呢？没找到，那竟然最后一次见到她！之后，土豆一直在心里想她，并且保留着她在这里时的生活习惯。

已经有十年没有见到她了，她现在还好么？不过，即便是当年能够天天见到她，又能怎么样？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和她说话，不，是没资格！自己不配了解她、不配打探她生活得如何。因为自己只是一个可耻、猥琐的尾随者！算尽心机创造各种机会，和她在同一路线上班、下班。那段时间，土豆活着的唯一目标，就是看到她。毕竟，那时的自己只是已经33岁、事业一无所成的失败者，而她，则是刚刚迈入社会的年轻、漂亮姑娘。

尾随她几个月，是土豆生活中最充满希望的一段时间，也是他的状态最好的一段时间——竟然靠这种变态的行为为自己找生活的希望，土豆真病得不轻……只是，对于她，很可能是惴惴不安的一段时间。虽然已经很久没再见到她，但发自内心的，土豆希望她过得幸福。不能像如今的自己一样，整天处于崩落的边缘。

十年前，她的出现，给了困顿中自己希望。虽然她离开了，但希望还在。本以为自己会越来越好。这十年间，结婚、生子，事业也还算顺利，人也自然而然地来到中年。外表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但不知道为什么，土豆的希望没了。

在家里，每天与那个曾经深爱的人莫名其妙的争吵。自己无论多么努力，都得不到任何鼓励，在她的眼中，自己永远做得都不够好！

事业上，在公司中层已经混迹多年，位置已经很稳固，但想升到高层，却难如登天。自己对现在的职位很满意，收入完全可以维持一家人中上品质的生活——至少在这颗小行星是如此，土豆并没有上升的动力。唯一的动力，来自家里那位曾经深爱的人的鞭策。在公司，土豆虽然进取心不足，但还是避不开公司内的勾心斗角。

面对各种压力，土豆束手无策，也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每天清醒后，迎接自己的只有压抑，只觉得生活一点希望都没有。有时候，很希望穿梭巴士，或者地铁出一些事故，当然，别太大，别伤到其他人，只让自己受点别太重的伤，能躺几个月就行——他还没有勇气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