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红颜III11(1 / 1)

下午,月白就迫不急待地去接黄莺过来,黄莺见了梅妤,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说:“以后我就叫你梅姐姐好吗?”梅妤点了点头,说:“以后四楼的卧室就是你的房间了,包括书房,没什么要紧事,我就不上去了。”黄莺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之后的日子,梅妤依旧如往常一样,操持家里的一切生活琐事,黄莺和月白除了工作时间外出,整日依旧是你侬我侬,形影不离。偶尔也如热恋的情侣一般出去外面游玩消遣,梅妤和刘妈照看好好一天天长大,一切都好似岁月静好,虽然已经是新中国了,他们的小院子里依旧过着如民国时期的旧式生活,新生活的浪潮还没有席卷到这幢旧式洋房。一晃大半年过去了,黄莺在这个家里生活得很舒适,和月白的爱情依旧浓烈似火,月白每天都要和她粘在一起,一刻也离不开她,即使是写作时,他也要黄莺在身边陪伴,没有她,他就会坐立不安,连工作也无法正常进行。但越是这样,黄莺心里越是不安,她虽然也一刻也不想离开月白,却总觉得自己的身份很尴尬,家务事她基本插不上手,象个少奶奶。尤其是她发现这半年来梅妤明显地瘦了,以前红润的脸庞变得苍白暗淡,身材也瘦削了许多。话也明显变少,她很想和梅妤攀谈,她却总是忙里忙外的不得闲。好好已经两周岁了,到处跑来跑去,却和她不再亲近,也不让她抱,有时她试图抱她,她就咧开小嘴哭起来。刘妈也渐渐疏远她,见她能躲就躲,这些都让黄莺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毕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高知女性,有事业有追求,理智告诉她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以爱之名去剥夺一个善良女子的快乐,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是她不想做的事,于是她给月白留了一封信跟团去外地巡演去了。月白回来看到黄莺的信,顿感无比失落,他理解黄莺的为难,但又实在无法割舍自己的情感。他陷入了无法言说的痛苦之中,每日里神情恍惚,无心工作。去学校完成工作后,迟迟不愿回家,常常去到昔日与黄莺游玩的地方一住就是好长时间,回到家里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出来,饭也懒得吃。梅妤总是把饭给他端到楼上,劝他多少吃一点。惭惭地月白学会了喝酒,他本不胜酒力,喝一点就醉意朦胧,然后就蒙头大睡,好像变了个人。在学校里也是整日不苟言笑,穿衣也变得极其随意,不修边幅,且时常发呆。学生和同事都有些纳闷,昔日里那个风趣幽默、才华横溢的才子如今怎么如此颓唐。好心的同事都以为他病了,常劝他不要太过劳累,注意休息。系里给他放了假让他去检查身体,他只是苦笑了一下,就又跑去酒馆喝酒去了。一连几日,他都是烂醉如泥地回到家里,也不上楼,倒在客厅的沙发里就呼呼睡去。一日梅妤去帮他收拾房间,见地上屋里一片狼藉,衣服胡乱扔在沙发上,地上、桌子上到处是喝空的酒瓶和揉搓后的废纸。梅妤展开一张见上面是一首晏姝的词:“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无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又拿起一张,还是宋词,“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以往月白并不是很喜欢这些婉约的词,看来应该是黄莺喜欢的。梅妤轻轻地

叹了口气,她知道月白对黄莺是无法忘情的,再这样下去他会毁了自己。梅妤收拾好屋子,回到自己房间,给黄莺写了一封信,把月白的现状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并请她务必回来。她说自己可以理解他们的感情,如果必须做出选择,她可以搬走成全他们。黄莺这些天,除了工作,也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月白,收到梅妤的信,她非常心疼,一方面是为月白,一方面又想到梅妤,为了爱,她可以如此大度,自己是万万不能取而代之的。但对月白的感情她是真的无法放下。她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想了好久,也没有答案。她决定索性不想了,一切都顺其自然吧,让时间来给出答案。于是,演出任务结束后,她就提着简单的行李又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她想先单独见见月白,思念已使她承受太多煎熬。她把家里收拾停当,就给月白打去电话,月白一听到她的声音,激动得竟有些语无伦次。黄莺说自己现在家里,月白一听马上说立刻去找她。还没等黄莺再说什么,他已经放下电话,急忙收拾了下自己,换了衣服就出门了。见到黄莺,他一把抱住她,泪水和着长吻一起落在她脸上。两个人紧紧地相拥着,久久不肯分开。月白像个孩子一样,如获至宝,再也不肯让黄莺离开他的视线。黄莺说了是梅妤写信让她回来的,月白也是极为感动。他说梅妤已然理解了他们的感情,黄莺就不必太过自责了,躲避也不是办法,自己会尽量处理好三人的关系,梅妤是亲人,黄莺是爱人,他一个也不想失去。为了他工作方便,黄莺还是应该住到家里去。黄莺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也只能就先和他回去。有了爱情的滋润,月白似又活了过来,几天内他又和出版方面协商好了新的作品,又兴致勃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在他的世界里,工作和事业还是非常重要的,一旦感情安定下来,他的创作激情又被燃起,这一次他获得了更大的成功和荣誉。

转眼两年过去了,月白在黄莺诚挚的爱情里,在梅妤无微不至的关怀里渐渐地迎来了事业的高光时刻。他的佳作不断,随着国内青年对知识的渴望程度的增加,他的知名度也在不断扩大,他当选了全国政协委员,成了全国知名的翻译家、学者、作家。慕名而来拜访的人越来越多,本地的学者们也常常来找他交流,他的小院里越发热闹起来。经过了建国后几年的公私合营,公商业改造,国家的建设也已基本步入正轨。私有制渐渐被公有制所取代。文化界,国家提倡知识分子们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文化人的热情被空前地燃烧起来。几乎每个周末,学者们都相约来他家聚会,渐渐地大家称之为文学艺术沙龙。一天,月白在校园里意外地遇到了留学时的好友达仁和淑慧,他们回国后先去了BJ,最近调回上海来,都在月白的学校里美术系任教。老友相逢,真是有太多感慨,月白当即邀请他们来家里坐客。达仁拍了拍月白的肩头说:“我们来了就不准备离开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等我们先安顿好了再说。”月白忙问他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达仁说:“家里的事,学校差不多都已安排好了,简单收拾下就行了。”三人又简单聊了几句,就互相告辞。月白兴冲冲地回到家,把遇到好友的事跟黄莺说了,晚饭时也跟梅妤和刘妈打了招呼,说以后家里会越来越热闹,还说淑慧如何会做菜等等。月白越发的繁忙,社会活动加之家庭沙龙,他家的小洋房里可谓是群贤毕至、高朋满座。月白的春风得意黄莺看在眼里,也由衷地为他高兴。但每到周末,她都一个人悄悄地躲出去,等客人散尽,她才回来。月白由于兴奋和劳累,也常常一躺下就早早睡去,也少了与之交流的时间。黄莺慢慢觉得自己当初无法决定的事似乎有了答案,是她该离开的时候了。他和她已经彻底爱过了,此生应该说是无憾了。新的国家、新的社会、新的制度、新的思潮,一切的一切都不可能让他们这种关系再持续下去。如果再不肯放手,那他们的一切都会被无情地摧毁,这一切是人为的力量无法与之抗衡的。这一次,她决定不再不辞而别,她要理智地和月白讲清楚,相信经过这些年的历练,月白也不会再是脑子里只有狂热爱情的年轻人了。找了一个月白风清的夜晚,黄莺和月白漫步在江边。黄莺看着月白不无感伤地说道:“你看,今晚的月色是不是很像你的名字?”月白抬头看了看月亮,轻声说:“是的,我就是出生在这样的月色里,所以父亲才给我取了这个名字。他说孩子的名字应该简单些好,希望他将来不要承受太多。”黄莺感慨地说:“是呀,我爷爷给我起名字时也说,最自然的东西最长久,莺的鸣叫最自然也最动听。所以我们都是随性的人,都按着自己的心意而活着。活得很恣意,很自我。”月白握紧她的手:“莺,你今天好像有很多感慨!”“是呀,有些事总是人力不可为的,所以我们要顺应天意,顺应自然。就如今日之你我,在月色下,在天地间,忽觉自己太渺小、太无力。”“莺,你想说什么?”月白有些不安起来。“月白,我答应了广州一个商人的求婚,我已经办理了调动手续,下个月,我就要去广州和他结婚。”黄莺悠悠地说道。月白听了,如晴天霹雳:“怎么可能,你什么时候决定的。你是我的爱人,怎么可以和别人结婚?”“他是我爸爸一个朋友的儿子,我们早就认识,每次去那边演出,他都热情地招待我。他早就向我求过婚,我只是一直没有答应他。”黄莺平静地答道。月白激动得满脸通红:“这不可能,你不要离开我。”黄莺也紧紧地握了一下月白的手,说:“我想了很久,这应该是我们最好的选择,现在国家的一切都在改变,我们的关系如果再这样持续下去,我们自己连同我们的家人都会招来各种非议,你的事业和前途都会化为乌有,你还会背上各种骂名,将来你的孩子也会遭受各种不公正的待遇,我们不能为了自己的感情而毁了所有人也包括我们自己。”黄莺说这些话时眼里闪着泪光,语调却异常平静,看来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月白因为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反倒没有冷眼旁观的黄莺理智和清醒。经黄莺这么一说,他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感情上一时难以接受。黄莺看他似有所情悟的样子接着说:“天意不可违,可能我们一开始就是错误,但我并不后悔,却觉得此生与你能有这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已经足够了,以后就让我们活在彼此的回忆中吧。”月白紧紧地抱住她,泪如雨下:“莺,我不能没有你!”“我的心会永远和你在一起的。”黄莺对他也像是对自己深情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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