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鸿雁传书(1 / 2)

初九了,年戏唱了三天。

晌午,赫拙老先生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父女二人叨扰贵村多日,明日便走。”

贺家七兄弟还想挽留,奈何山村贫穷,给不出太多戏钱,怕耽误了二人,便只好应了。

经过几日的相处,那贺家姊妹八个也和赫雨霏熟络起来了。

姊妹八个和赫雨霏在打谷场上骑马。

赫雨霏是满族,也不裹小脚。她是民族习惯,贺熙云是因爹娘开通且心疼孩子。

因为腿脚利索,又是马上民族,赫雨霏骑起马来连贺正力都拍手叫好。

那叫一个英姿飒爽!

明天就要走了,这么善解人意的姐姐,大家都是依依不舍。

都围着赫雨霏说不完的话儿。

还是这贺熙云最有眼力见,她让大家再去练练马,支开了大家。

这赫雨霏和贺泊豪坐在了谷场边。

这几天的相处,他已经没了第一天的拘束。

他每天就盼着天快亮,能快一分是一分,能快一秒是一秒,因为天亮后就能看到住在隔壁院的雨霏姐了。

“明年还来吗?”

“那你想不想我来,呵呵”

“你不是说已经没了家吗?以后每年都来,就当这是你家。每年都回家!好吗?”

“只要有时间,有盘缠,就来!”

“那要是没时间没盘缠了呢”贺泊豪问道。

“那就只能不来了!”赫雨霏笑道。

女孩成熟的早,虽然只大了两岁,他们的聊天却好似大人哄小孩。

“那你给我写信行不?寄到大仁镇五福堂洪医师转贺泊豪收就行。”

“贺家村收不到,到了五福堂,我去卖药材时就能拿到。”

“那好吧,不过邮票很贵,最多一个月给你写一封。要是有钱就好了,哎!”赫雨霏居无定所,知道没钱的难。

“你说的对!我这几天也想了,爹爹从小就教导我们要做陶渊明那样出淤泥而不染的人。我觉得他那种人精神可嘉,但是凡事有利有弊,没了官职和权势,却也就无法惩恶扬善了。”

“就是,有钱的话就能多买邮票了,有钱也可以帮助穷人!”赫雨霏说道。

“对了,你到底会写字吗,爹爹说,日本鬼子看样快要进东平了,大仁和东平都快唱不下去了,爹爹以前的老戏友写信让我们去上海唱。

我们明天就去出发,你要是会写也写给我。”赫雨霏那天手心上的字还没写成呢。

贺泊豪傻乎乎的又要拉赫雨霏的手,赫雨霏赶忙缩了回去,脸上微红:“现在不能碰,以后才能碰!”

贺泊豪挠了挠头,一边用石子画着一边说道:“我初六晚上回家就试了,喏——”

贺泊豪指了指地上:“赫—雨—霏”几个字,挺拔有力!”

“行行,写的还挺好!看来没傻,这里面不是浆糊。”赫雨霏边说边笑着挠了挠贺泊豪的头。

我再写篇晏几道的《临江仙》你看看。

梦后楼台高锁——

刚写了几个字就被赫雨霏拉住了手,撅起了小嘴说道:“你会不会嫌弃我是卖曲的。”

这晏几道是宰相晏殊儿子,出名的花花公子,这临江仙曲词就是他思念青楼女子所做。

贺泊豪道:“你可别误会!”

“非但我没有这种思想,我还鄙视那些看不起穷人的人呢!”

“孙中山先生主张的‘三民主义’可比‘皇帝一家享福,全天下受罪’好多了。”

“你可听说有一种外国传来的思想叫马列主义思想,爹爹去给人看病,带来的小册子上都有阐述,我和爹爹还有贺熙云都研究过了。那本小册子我已经默记在了心里下来了!

这种思想主张男女平等,各个职业平等,人人平等,没有剥削,没有压迫,没有君臣,没有逼良为娼,没有三妻四妾。这种思想已经在中国不少地方传播了呢!

卖曲的,也是靠劳动赚钱吃饭,同样可以挺直腰杆做人!!”贺泊豪说的激情四射。

赫雨霏听得两眼放光大叫一声道:“真的!上海有传这种思想的吗?”

贺泊豪说道:“有,说是有个姓陈的人,就在上海成立了这个党叫共产党,专门传播这个思想!”

赫雨霏激动的抓住了贺泊豪的胳膊语无伦次的说:“好好好!我到上海了就把地址给你,你给我写信,我也给你写信,咱们去找共产党!”

她这多少年的委屈,一下子喷薄而出,找到了一家能看得起她的人,她已经很开心了,没想到还有一个专门给他们这些下九流穷人撑腰的党!

赫雨霏道:“刚开始你挺羞涩的,这熟悉了后,你这小嘴吧啦吧啦的,还怪能说来。你懂的可真多,跟你聊天就觉得有说不完的话。”

贺泊豪说:“我也是,要是能一直这样说下去就好了!”

说着说着天都快黑了。

赫雨霏说:“该回家了!”

忽然,后面发出一群人的哄堂大笑,“不用回了,直接入洞房吧!哈哈哈哈!”这是贺泊唐的声音。

原来二人只顾聊天,根本没注意到小伙伴们已经在后面站满了,正憋着笑偷听呢。

二人也是哭笑不得。

晚上,被窝里,赫雨霏和贺熙云二人也是说不完的话。

贺熙云得知赫雨霏会给贺泊豪把信写到医馆,也就放心了。

同样的,也叮嘱姐姐每年都要回家,她爷俩没了家,这就是他们爷俩的家。

年初十,一大早。

同样贺家村的那条细山路上挤满了人,赫雨霏身上那红衣还是那么鲜艳、夺目。

贺泊豪盯着那抹红,一秒也不舍不得离开。

贺熙云也和赫雨霏频频招手示意。泊利看着赫雨霏,呆呆的走着。

赫雨霏一边和贺熙云招手,一边看着贺泊豪笑着,那个傻大个,呆呆地走着,傻乎乎的,却又那么可爱!

贺家七户几十口人,男女老少全部出来送赫拙父女,送了一程又一程。

那贺正学突然高声唱到柳永的送别名篇《雨霖铃》: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

那赫拙拱手作揖,老泪纵横……

当日晌午,贺正学和贺正力将采的药摊到打谷场上去晒。

看到熙云、泊豪、泊利、泊唐、泊厚都呆坐在打谷场上,都是若有所思。

他们不再像从前那样嬉戏打闹了,老哥俩相视一笑,他们知道,这些孩子都长大了!

贺正学听贺熙云说贺泊豪其实所有字都会写,写的还挺好,并且家里所有诗、词、曲、文章都对答如流,且还能记住哪一篇在哪一页,惊诧不已,决定考考他!

下午,大家在正学屋内看书。

这些孩子现在都是自己看了,不用贺正学解读了,对有些文章的见解,甚至让贺正学都觉得很新颖。

当然,除了贺泊厚!

不过还好,贺正厚已经能熟练背诵《咏鹅》了,自己的名字也写的工工整整。

正看着,贺正学忽然问大家道:“赫拙那首《送梁汾》真好,回味无穷啊,我想翻来看看,也忘记书在哪了,谁知道?”

那泊豪有些木讷,也没有想要显摆自己的意思。径直走到爹爹高高的大书架前,一把拿出那本放在最外面的《纳兰词》,翻到了221页后又递给了爹爹。”

贺正学接过书,忽然,“当啷啷”几声脆响,书里掉下了三个银元在地上。

贺正学也没望地上那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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