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死生犹幻沫(二)(2 / 2)

传说,自棽都一路向西而去,抵至玉门关,穿过一条盘石古路,可以看到望止漠边境有一条自北向南的山脉,是九州大陆上最长的山脉,往北一路隔开了夜郎、魔域、南安三个大国。

方圆百里寸草不生,不少人尝试着想要跨过山顶到达世界的另一端,可从来没有人能到达山的顶峰,山脊上,不知道埋了多少白骨。世人叫它哭骨山。

后来,有一位天上的神明看不过这些人一次一次的赴死,于是心生怜悯,派下一位神仙,将哭骨山由东向西劈开一条裂缝,形成了一道极深裂谷,又派出几万天兵天将,以裂缝为中心,一分为二,分别向南和向北推动着整个山体,直到精疲力竭才勉强开出一条路来,也就是现在的漠河走廊。连着夜郎和南安。

北部的叫北哭骨山,南部的还叫哭骨山,没有其他赘称。

传说,也只是传说。谁能保证不会有人在口耳相传期间画蛇添足呢?

这些年来,两国形势并不紧张,夜郎甚至还把自家的郡主嫁到南安来以示友好,而且都处在沙漠草原之中,气候说来,是和望止漠有些像的。

徐潇然耷拉着脑袋,很不解为什么宁如萌会有这样的问题:“不知道,我没有去过丽齐版纳。”

丽齐版纳,是夜郎的国都。

宁如萌转身看着照在她红衣上的太阳,视线慢慢移到自己身上,她挑高身姿,语气中隐含着些许傲慢:“你该去看看,那儿挺好的。”

宁如萌眼睛里不断充起红色血丝,她想要控制住自己不断加快的心跳,可整个人绷作一团,一片空气中连带着灰尘都布满了冷酷。

“萌萌!”

宁如棠的一声叫喊把宁如萌瞬间拉回了已被晨阳覆盖了大半的房间。

她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不断加快的呼吸,那股一直被她压在丹田的气息终于开始了正常的体内循环,她双腿一软,跌落在跑过来扶住她的哥哥身上。

“哥。”她轻轻开口。

宁如棠赶紧从自己的躞蹀中取出一个红色小瓶倒出两粒药丸,喂进宁如萌的嘴里。

“你怎么回事,一大早不在房间里呆着,明知道身体不好还到处跑。”

宁如棠的语气不像一位兄长,更像一位父亲。

宁如萌没有理会宁如棠的话,身体却前所未有的放松,瘫靠在宁如棠怀中,看到门口驻足背手而立的身影。

微风吹起他垂在鬓畔的长发,那张精致的正脸逆着光而出现,宁如萌立马直起身子,用一种极为倔强的方式证明自己虽然生为病体,却比天底下任何一个人活的更久。

泖庭径直走向书桌,拿起徐潇然刚刚放下的《契古凡书》:“锦易门深藏的古籍,连皇室差人要都没要到,上官无铭却给了你?”

徐潇然快步走到书桌旁,和护犊子一样眼睛顶着泖庭手里的书,却没注意到两人只有一尺之分。

“这是摹本,真迹在锦易门。”

南安开国初期,一个弟子偷出了《契古凡书》,一日便临摹成本,锦易门始祖发现大怒,追回真迹,后将那名弟子逐出师门,要烧毁摹本,被上官无铭拦下来才留住了摹本。虽然是摹本,但也很珍贵,尤其是这文体,显出文豪一般的气质,上官无铭肯将这本书交给徐潇然,可见对她的重视。

徐潇然感觉到少年的距离离她有些近,看了一眼他的眼睛,不好意思的退后几步。

泖庭认真打量徐潇然的蓝色漠衣:“这个颜色不错。”

他递给宁如萌一个眼神,宁如萌跟在他后面离开,心中略感欣喜的宁如萌却从他深黯的眼底里察觉到一丝冰凉。

“离他远点。”宁如棠说的很干脆,“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徐潇然有些呆呆的,她很认真,凭着昨日和今日的观察,呐呐回了句:“他看起来不像那样的人,难道你被他算计过?”

宁如棠回想小时候面对泖庭做过一系列聪明反被聪明误案例,立马否认:“当然没有!不管什么人有多好的脑子才智,永远也比不上一类人。”

宁如棠顿了顿,眼神犀利,故作悚然看着徐潇然:“疯子。”

世界上有三种人:闲聊此生过着稀疏平常的日子;经过大起大落疯癫入魔;经历了疯魔之事最后依旧如常的人,不过这种人不常见,因为这就和成仙一个道理,不吃点苦头怎么可能羽化,不亲身经历又何来的感同身受?见过世道险恶却还能出淤泥而不染的,那就不是人了。

是神。

“你在说他还是在说你?”

宁如棠气不打一处来。

徐潇然笑了,很温柔,宁如棠见徐潇然拿他当玩笑有些着急:“本少爷在这儿好心帮你,你竟然笑话我?”

徐潇然并不是笑话宁如棠,而是刚刚那副义言辞的样子,和她师父很像,算算日子,从望止漠出来已经快半个月了,相对于内容,她并没有在意。

“他看着风光,压力更风光,你这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可别被他骗了。”

徐潇然显然没有在意宁如棠的话,将手中的书仔细存放,转而问道:“丁前辈在哪个房间?”

宁如棠的好心提醒就这样被无视,正是气不打一处来的时候,他越发觉得,面前的这个少女,一点都不像一个正常人。

怪胎,完完全全,彻头彻尾的,怪胎!

宁如棠俯身,充满试探的问:“你出望止漠是要参加满国试吧?”他好像已经知道了答案,根本没等徐潇然回答,“今日我们要回棽都,你呢?”

这是一个邀约,共赴棽都的邀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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