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死生犹幻沫(二)(1 / 2)

徐潇然感觉手上很不舒服,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手,拿绷带膏药熟练地抹开缠绕,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简直比吃饭还利索。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将这套淡黄色漠衣换下,拿出库存两件的另一件深蓝色漠衣换上。

望止漠中除了一汪弥留清泉,鲜少见到水,而徐潇然的这身衣服,像望止漠里移动的海子。

她想到了夜间大牢里的匿形符阵,拿出《契古凡书》不自觉翻开想要寻找着有关匿形符阵的记载。

“咚咚咚。”

敲门声很小,如果不是徐潇然刚打开书还没看入神,或许就听不见了。

一袭深蓝色的漠衣徐徐走到门口,轻轻打开门,如同在打磨一件工艺品。宁如萌第一次看到睁着眼睛的她,一个活生生的徐潇然。

上次看她还是昏睡于床榻之上,好像外界的一切都与之无关,她紧闭的双眼将一切忧愁烦恼拒之门外。宁如萌原本以为,承受着巨大争议的徐潇然,不说满面愁容,怎么也是个被世俗沾染殆尽的人。

可面前的这个少女,一身漠衣站立在这中式木材的房屋内,竟毫无违和感,她手上还托着一本书,书角微微卷起,上面累计了成年累月被翻看的泛黄痕迹。

这些都不是特别的,让人目不转睛的,是那双从未沾染过尘埃的眼眸,明亮如洛水。

可她明明长得是那样普通。

却有一种极为强劲的亲和力。

“你好?”徐潇然躬身道。

徐潇然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孩子,从来没有。

少倾,宁如萌才回过神来,轻咳两声,手里拿木盘托着一身中原的衣服,由浮光锦制成的红衣在阳光下光彩动摇,徐潇然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总觉得她长的虽是南安人,衣服却不像。

宁如萌欠身以表示尊重:“可以进去吗?”

徐潇然侧过身让开道路,清然一笑:“当然可以。”

宁如萌穿着和棽都街上枫叶一样红的百花水裙,外面披着白狐裘也是红色,露出一张明艳清纯的脸,手里端着托盘:“运都的绣娘……咳咳,不比棽都,也是……咳咳……传了几百年的手艺。”宁如萌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的咳疾比平日严重了好几倍,几个字隔着便要咳几下,她虽身体虚弱,可也是偶尔嗓子痒痛,平常多是食量小,没力气说话,今天她好像被触碰到了蛇的七寸一样,脆弱无比。

片刻后,她拿手帕擦擦嘴角的口水,整理了一下,露出标志的美人笑,继续道:“贴布刺绣,挑了从隶州运来的金线,姑娘可以试试。”

宁如萌拿出手帕,不断擦拭着掌心,直到指尖泛红她才肯停手。

徐潇然没有放下手中的书,而是很直白的问了一句话。

“您是?”徐潇然思虑了良久才决定用您这个称呼。

坦白来讲,她甚至都不知道,宁如棠是谁,只知道有个纨绔子弟又懂得符文又有钱,还很自大。

宁如萌脸颊轻微抽动,她不相信世界上竟然会有人不知道他们宁家,就算不知她的名字,别苑前面的牌匾上林宁布庄四个大字公然摆在那里,她怎么能连宁家都不知道?

可对徐潇然来说,他们一不是武学门派,二不是德高望重的名门家族,一个商人,埋藏在望止漠十年的她确实没理由知道。

宁如萌的脸上仍然挂着笑容,声音阳光明媚,用小鸟一般的细嗓耐心解释:“你昨天见到那个落拓不羁的是我哥,叫宁如棠,我……是个将死不死的人。”

“将且叫我宁如萌吧,我没有字,我不喜欢南安人名字一堆的习惯,记都记不住。”

她的将且在语气方面淋漓尽致,似乎并不想多提。

她特地强调自己没有字,特地强调“南安人”三个字,仿佛在她的世界里,她不是南安人。

“宁家以丝绸布料做生意,嗯,准确的说,是林家和宁家。”

徐潇然合上了书,颔首轻声道:“谢谢,不过我习惯穿自己的衣服。”

宁如萌神情漠然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好像知道了结果,只是想用某种方式来印证。

徐潇然不自觉的舔舔嘴唇,以为是自己辜负了对方的一片好意,仔细会想着刚刚宁如萌说的话,想找寻一个能建立起友好关系的话题。

在一般人的眼中,所谓成为朋友,是他能在某一种情绪或理解中能与对方感同身受,两个人找到一种情感共鸣并且相互依偎。

比如……

“我也没有字。”

宁如萌的玉颜现出惊讶,比听到坊间传闻的志怪异谈还要害怕,她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脱口而出一句:“什么?”

徐潇然睁大了眼睛,想用坚定的目光来建立两个人的沟通渠道:“我说,我也没有字。这样挺好的,我也不喜欢那些繁杂的人名。”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尴尬的气氛,徐潇然终于意识到是自己又让话题终止了,将书放在桌子上,转身倒了一杯茶,递给宁如萌。

宁如萌接过茶杯,看都没看一眼就和衣服放在了一起。

“你是上官无铭的徒弟?”过了好一会儿,宁如萌感觉自己又重新恢复了说话的力气,才缓缓开口。

“是的。”

“你们那里,很冷吗?”不等徐潇然回答,她追问,“和夜郎的天气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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