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河瀑千沙枯百木42（2 / 2）

棠齐青身边还有一些小仙在输送着灵力，虽然微不足道，但也有绵薄之力献出。

“呸！”那人吐了她一口吐沫，黏糊糊得恶心。

棠齐青无暇顾及，但是好看的眉毛拧在一起，藏于宽袍大袖的手不自觉微微颤抖。

云泠月极为浅淡地扫了一眼那人面颊，然后缓缓面向众人道：“再吵，我就把你们都杀了。”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她手中的男人，他张口大骂道：“呸！你个婊子装什……”

云泠月一刀捅下去，鲜血溅了她半身。

这下唾液被喷薄的血柱冲刷掉，黏腻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麻木的冰冷。

那些人看她的眼神终于变了。云泠月笑笑，从怨恨到畏惧，只需要一个死尸横在中间。

她将那人随手一抛，睥睨众人道：“路摆在这儿了，你们自己选。”

不知从哪飞出来的罗刹蛾在洪流周边上下飞舞，像是在看戏一般悠闲。云泠月的头疼得要炸开了，她看着这群蛾子，怎么看怎么像洒落的纸钱。

棠齐青见她在原地不动，转头担忧道：“阿月，明衡将军一会儿会来接你。你先……”

云泠月闭了一下眼，走近对他道：“废话少说，你去堵天水，冥无海交给我。”

“阿月小心。”棠齐青见补天石暂稳，俯身离她近了一些道。

才要转身，云泠月拿未染血的手指牵住了他的衣袖，第一次望着这张被火光映了千百次的脸道：“你也是。”

棠齐青一愣，神情恍惚。

“走了。”云泠月清浅笑道，松了手。

这一次他该走向蓊郁明处，她须面向残破已久的暗处。

云泠月转身时候，面向成百上千的枯木以及已然化作泥沙的洪流，展露出了从未轻松的笑容。

还在喷涌，死尸活人挣扎在流水泥沙之中，眼前的一切越发粘稠。这一次连蟒鲛都不能游刃有余地穿梭海中，他们像是被冥无海强行推上岸的触手，尚且生疏，不知该如何是好。

突然眼前银绸垂落，若天降星河。

“冥无海可是万鬼魂聚之所，其怨穿地冲天，唯有冥主控制的了。师妹的可真是不惜命啊～”白弈程声音魅惑，他拿木梳轻轻梳理发丝道：“怎么一个人来呢？是怕那位小郎君受伤吗？”

他端详着云泠月，发出一阵怪笑道：“你不会陷入红尘了吧。”

“滚。”云泠月看都没看他，轻飘飘扔下一个字便走向前去。

那把无弦的琴被她幻化出来，在灰暗之中形成具象温柔。

白弈程在她身后提点道：“没有弦，你弹不成的。”

可是当云泠月席地而坐，将手指搭在琴上时，自然而然浮现出了琴弦。河水还在喷涌，泥沙点在琴身。

白弈程收了伞，懒散道：“原来你没杀她。”

云泠月屏息凝神，凭感觉抚上琴弦。音出，蟒鲛嘶吼愈发猛烈，墨色升腾笼罩在她身侧。

泠泠弦上音细微若无骨，然其风铮铮，破浪而出。刹那之间，无数冰棱拔地而起，势如破竹一般刺向天空，滔天雪浪亦无处可侵入。

指尖微动，泛音悠然，这曲子缓慢而静谧，完全不像此情此景般骇人。云泠月的额间逐渐显露出浅淡的蝶纹，其翼若金沙，闻琴音而舞。

浪息，声渐宁，四方哭喊不止。

须臾一曲毕，正片冥无海全然冰封，沉入无边死寂。

正当云泠月想松一口气时，那群旁观的罗刹蛾像是早有准备一般朝她扑过来。

突然记忆如漩涡重来，泥沙与海俱松动，她，仍是这其中的溺水之人。

“杀啊！你怎么不杀了！”

“杀尽不公！”

“你忘了！你怎么敢！”

“杀！杀！杀！”

“闭嘴！！！”云泠月扶着左侧额头骂道，可惜这声音全部掩埋在罗刹蛾的翅羽之间，没有任何人听得见。

刹那之间，血，骨，雷霆，蛆虫，一点点爬回她身上，刺痛每一处，挑断每一处。发簪断了，正巧碎在她手边，一旁垂下的发丝弯曲成柔顺的弧度，像是刚解开的辫子。颤抖染血的视野中，云泠月望见那些蛾子停落在身，看来珍重了许久的这件淡蓝色的外袍终究要浸入血中。

她在近乎疯狂的纷乱中抬头，白弈程瞥见了那双眼睛。

是千秋万岁从未消磨的锋刃，是在相同的交点不愿更改的抉择。

是劫数，是生死未卜。

她含泪断断续续道：“北疆已无梅花三百年，心朽身枯，旦暮将死……”

白弈程后退几步，重新撑开银绸伞，一字一句充满怀念道：

“陛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