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河瀑千沙枯百木42（1 / 2）

云泠月仔细琢磨着溯风仙君在最后一刻所施法术的术式，一时没顾着冷千山，随手就喝了他递上来的茶。

下一秒沙粒就跑进了咽喉，云泠月咳嗽道：“你！咳咳咳，重新泡！”

“啊？”冷千山跟她大眼瞪小眼，“你嘴也太刁了，这可是宴荔游进贡的茶叶。”

云泠月好不容易止住咳，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她敲桌道：“你瞧瞧，吃了我一嘴的沙子。”

冷千山拿起茶杯，眼睛都快扎进去了：“奇怪了，从深井里打的水怎么会有沙子。”

不等他解释，克宛一脚踹开花铺的窄门，慌张道：“大人，快随我走！”

“怎么了？”云泠月极少见到克宛这样，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孩子虽然年岁不大，但处事机灵沉稳，哪怕那日在宴荔游见到罗刹蛾吃人的场面也没有动摇过。

“冥无海突然泛滥上岸，女娲石碎了一半，天水也泄下来了。辰启河道大多久未疏通，所设河坝不稳难挡激流，故洪流肆虐。”克宛语速很快，眼下情况倒是说得清楚，“且辰启百姓均在逃命，恐有暴乱横生此间。”

克宛面色凝重道：“洪流将抵此处，还请大人速速离开。”

冷千山拽住云泠月的袖子就想往外走，云泠月却按住他，沉声问道：“棠黎呢？”

克宛身形一顿，答得并不痛快：“地脉……缺损之处。”

“多谢。”云泠月松了冷千山腕间银镯，匆匆起身设下了结界：“克宛，你留在这儿，洪流伤不到花铺。”

她跨出门槛道：“走。”

游蛇耳坠微微一滞，冷千山颔首道：“得令。”

她云泠月出门便觉不对，街上的树木不是倒下就是叶子枯黄，根本不合时令。

泼墨之天，云泠月骑在玄商背上问道：“这几日上天庭好好的，补天石怎么会碎？”

冷千山道：“主人还记得半石半心半通天这句话吗？”

云泠月没有否认，他继续道：“这句祭祀陈词说的是宴荔游女子的来历。她们元神是补天石碎片所化，世上每降生一个宴荔游女子，补天石都会碎一分。曾经宴荔游人烟稀少，也是因为补天石牢固。”

冷千山道：“但后来罗刹蛾来了，他们必须让更多的女子去死。”

云泠月道：“如此说来，每年有许多女子死去，元神不是应该回到补天石上吗？”

冷千山道：“主人在泥牛村见到的那群生鬼便是被宴荔游人强留世间的元神。女子元神因赋生而圣洁，如今宴荔游死生不平，所以补天石碎了。”

云泠月道：“我还以为是天灾，原来是人祸啊。”

冷千山盘旋在上空，他见白杨林大片枯死，便绕了远路飞行。过了一阵穿云而过道：“但此事诡异之处在于，冥无海不该躁动。”

云泠月思索道：“地海畏天水，邪不压正，它本应退开万里。除非……”

黑白颠倒，秩序浑然……

梅花要死了！

云泠月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她仍然不愿相信。这一次没有朱雀烈火，没有奸佞干涉，自己前几日还去看过梅花，怎么就突然出事了？

冷千山从天上俯视，他看见了残败的花枝之上还在不断踩踏拥挤的众人，深叹一口气道：“今日辰启，恐有大劫。”

等他二人落到地上，云泠月看见许多百姓攀爬在那枝梅花上。孤独又巨大的梅枝已被折断了许多侧枝，流了一地鲜红花瓣，可人们还在不知死活地往上爬。

天上的水落下来，瞬间就能砸死凡人。

地上的水冲过来，须臾便能断了人命。

天往地上压，地上挖好了坑，仿佛今日商量好了要一同葬了人间。

此时只有在梅花周边是一方净土，所以人们争前恐后往上爬，往上爬，再往上爬，直到崩塌。

棠齐青还站在梅花前抵挡天水，他的青衫早已湿透，却还被几个孩子在后面死死拖着。他还是那座山，不动不摇。云泠月站在远处却像站在他眼前，她突然想到翠微山色是否百年如一日的清冷又孤寂，无人来访山中，亦无人过问此处。山就该在这里，没有理由，人们都是这样想的。

这时又一个人攀到了侧枝。

云泠月即刻施法把他扔下来。

“老头子！”一个老妇人接住他，朝云泠月哭骂道：“你安的什么心呐！还让不让人活了！”

“不救人还来杀人，挨千刀的呀！”另一个人也冲过来骂道。

一位青年从人群中冒出头道：“大家别吵，别吵，再上去梅花就要断了，辰启死了我们谁也活不了。”

“我呸！”中年男子跺脚踩着梅花，“这个烂地方早该死了！养这么一群烂神仙！”

他冲着棠齐青道：“就知道堵水，这时候应该疏通，你懂不懂啊！一个武神凑什么热闹，匹夫之勇！”

“不要骂了，不要骂了，我们等一等各位大人，他们会有办法的！”一个小脚女子畏畏缩缩道。

身边的男人踹了她一脚，戳着棠齐青脊梁骨道：“呸！还不是命好借势修成了神仙，都爬到天顶儿了哪还有心思管我们这群贱民！天天踩在人上面，他娘的心早飞了！”

“是你们，是你们见死不救，辰启才会落到今天。”那个中年男子痛哭流涕道：“可怜我北疆人杰地灵多年，全败在……”

云泠月一把将他拽到自己眼前。

“你看好了，只是我见死不救，不是他。”云泠月的眼神冰冷而滚烫，像是将要离弦之箭一般死死盯住眼前人，她拎着此人衣领冷声道：“也不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