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行酒令箭取萧楼（2 / 2）

云泠月突然眸光一闪，立刻幻化出弓箭，指向白景颜头顶的萧楼帽就是一射：

“一箭取萧楼。”

语罢箭出，惊得四座起身，胡姬不小心把酒喂到了外面。

泠言初在敌军临城时都不曾乱过的心跳，在这一刻如战鼓雷雷。

他转头看向面不改色的云泠月，她的睫影似是竹叶掩映，其下是一双清眸，万雪覆寒川，众声俱寂。

“白总督，方才这个小法术，泠月献丑了。”她还是一样的从容，根本不在意泠言初的目光。

“美人，美人……嘿嘿……”白景颜突然口角流涎扒着桌子舔舐。

“不好！大人喝了！”那老者先反应过来捶胸顿足道。

众神仙立刻围上去拉住白景颜防止他在做什么出格的事。

绿衣文官看着云泠月的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吓得在地上淌出一地晶莹。

泠言初沉稳地把云泠月拉在身边，对文官不屑道：“此萧楼非彼萧楼，此酒怕是彼酒。”

“私以禁酒陷害神仙，这事儿你瞧着办吧。”泠言初扔下这句话便带着云泠月离开了。

一出门他就把云泠月拉到僻静之处，设下结界后迫不及待地问道：“小弦，你从哪学的弓箭？”

不料云泠月反问道：“哥哥，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何事？”泠言初左手一抖。

“三百年间，我是否遗忘过重要之事？”云泠月用平静的语气问出这句话时，泠言初的金眸已经开始不受控地震颤。

她淡然道：“看哥哥的眼神，便是了。”

泠言初拉住她的手道：“你做梦了？”

云泠月道：“正是。”

“小弦，我跟你说过梦都是假的。”泠言初眉头紧锁，着急道：“难道区区一个梦比哥哥的话还要可信吗？”

此刻云泠月异常平静，像是一块辗转数年的沉璧。

偶然随月光漂泊至此，与泠言初的目光再次交汇，于流水之下缓缓开口道:“哥哥，如果什么都是梦，何人铭真相，何人寻仙归？”

与此同时棠齐青正翻阅《寻梅琐梦》，这边的书页上开始浮现出一模一样的话，紧接着是:又是何人逆风雪，念不消，身不退。

“天下是清明还是晦暗与你何干！”泠言初有些崩溃，“小弦，如今你哪点活得不称心如意要如此折腾！”

“哥哥，当下天地将合，混沌初显其形。”云泠月的谈吐瞬间像换了个人一般，“诸生身处无间，无人能独善其身，我亦是如此。”

她退后几步，昏暗灯火下看不清面容：“我早些年也以为早晚我会变得和你一样。可是哥哥，我错了，我永远都不是你。”

“你是在蛮族身边呆几日疯了吗！”泠言初近乎失态地朝她说着，声音却始终克制，“垂死之地最终都会归于混沌，古往今来就没一个躲过的。你这是去送死！”

云泠月满怀不屑地勾笑道：“呵，只能说是前人没本事。”

“小弦，你就是只白狐而已，凭一己之力能做什么？改变天道？”说到此处，泠言初眼角猩红：“你三百岁了，难道不知道这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吗！”

云泠月吊儿郎当地回击：“一狐之白覆万古玄青，有何不可？”

“云泠月！”泠言初终于忍不住加大了声音。

云泠月突然拍手笑了起来：“哥哥可算喊对了。”

泠言初彻底愣住，淡蓝衣裳，鲜红口脂……

“哥哥为什么瞧不起归于混沌？”云泠月随意做出挽弓的姿势，“哥哥怕不是忘了谁身负混沌，藏于世间。”

她笑意盈盈地靠近泠言初，迎面却刮来一阵冷风。

“你……”

“你是……”

泠言初的脸色在月光下一片惨败。

“好哥哥，你怎么不叫我小弦了？”云泠月又凑近一分，眼瞳愈加明亮：“还是说你从来都觉得在那之后的我，便不是她了。”

这样子简直和她刚从百花杀逃出来时一模一样！

陈年旧事死死缠住泠言初，他的神情中闪过一丝慌张，赶忙道：“小弦，你听哥哥说……”

“看清楚了泠言初，我乃七将总领宵君承座下唯一弟子。”云泠月反过来抓住泠言初的手腕，那力量穿过皮肤直抵骨肉，“北疆云泠月。”

泠言初没有抵抗，三百年来他第一次深感无力。她说的对，他们从来都不同。

云泠月与他僵持好一会儿才松了手，她转身离去，一句话都没留。

泠言初缓缓滑落到地面，那一年北疆的初雪终于时隔经年落在了他头上。

当夜云泠月孤身进入棠府寒潭，深秋的凉意拂过发丝。她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皎月，想到了师父所说过的话。

“弦月如弓，人如其名。”

三百年了，她却感觉自己刚刚活过来。

海棠花枝移过月影，云泠月再抬眼，棠齐青便到了。

她即刻跪拜道：“殿下，我愿长留北疆，还望殿下准许。”

棠齐青手中还拿着寻梅琐梦，他定睛看着云泠月道：“阿月，你可想清楚了。”

“当今辰启幸得先人之遗，长夜千烛不灭。”云泠月的一字一句敲在他心上，犹如钟鸣，“如今天下众生沉梦，我辈自当寻活路，向死而生，永不悔改。”

棠齐青停顿好一会儿，继续开口道：“为何要救垂死之地？”

云泠月抬头道：“我从不垂怜众生，但我与他们一样浮沉梦中。”

这一刻，她眸中流转不停的微光凝聚成一柄细剑，斩过所有荒芜的岁月。又像一只丹鹤飞过渺渺青天，终于找到了落脚点，安稳停至棠齐青面前。

“好。”棠齐青手中的书卷已被他握着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