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兜风(1 / 2)

黑黢黢的房间里,一点儿亮都没有。

黑黢黢的桌子两边,坐着两个黑黢黢的人。

“姓名。”

“啊?”

“姓名!”

“哦哦哦,赵长留。”

“性别。”

“男。”

“年龄。”

“十七岁。”

“别整虚的,实际年龄。”

“一百四十七。”

“驾龄。”

“一百二十九。”

“为什么要在黄泉第三大道和南四环交叉口西侧南向直行道上打远光灯?”

“手欠,打错了。”

“不摇人了?”

“不摇了,手疼。”

“职业。”

“内府秘书处管事。”

“哪个内府?”

“你说哪个内府?”

“哦,懂了,刚才为啥不说?”

“刚才要面子。”

“这会儿不要了?”

“这会儿也没有啊,灯你都不开。”

“停电了。”

“停电了?”

“灯坏了。”

“灯坏了能导致停电?”

“能,问多了就能。”

“那我再问一个,这灯也没有,你怎么记录啊?”

“录音。”

“我能投诉吗?”

“能,填表。”

“我去哪儿填?你给我捆这么结实,动都动不了,再者说,至于嘛,多大点事,不就是打个灯儿?”

“你在马路上推推搡搡,还打电话摇人,不抓你抓谁,不捆你捆谁,内府秘书了不起,再夸张,也不能管到外头来,好歹你算半个公职人员,理应带头遵守交通规则,怎么还反过来添乱?你别逼所长给上头写报告啊。”

“别别别别,都自己人,打断骨头连着筋,犯不上。”

“那不得了,有话就好好说,在这儿耍什么威风?”

“行行行,不耍不耍。”

“年审过期了知道吗?保险也不上。”

“最近资金紧张。”

“怎么紧张?”

“炒期货。”

“加杠杆儿了吧。”

“加了,双杠。”

“抄底了?”

“别提了,地板卡住后脑勺。”

“你也不看看啥形势,这会儿进场当韭菜?”

“那可不是嘛,进来才知道。”

“赔了多少?”

“半套房。”

“哪儿的房?”

“东区。”

“哎呦,那可不少。”

“多又能咋地,先等着吧,后面还会涨。”

“会涨?”

“有政策有政策。”

“什么政策?真的假的?”

“供需你懂吧?”

“不懂。”

“跷跷板总知道吧?”

“那知道。”

“跷跷板两头轻,坐上人两头重,你那边低我就后仰,你那边高我就前压,完了就平衡,很简单。”

“我怎么听着怪玄乎?”

“不玄乎不玄乎,力气活儿。”

“那你不是也赔了嘛。”

“你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奇,问问。”

“这市场啊,它有无形的手,我呢,是有形的人,虽然是死过一次,那你不也是吗,咱俩现在坐在这,好好的,还能聊天,这是啥,这是命运,所以不要计较一时之涨跌,要从长计议,尽量确保自己买在低位上,涨的机会多,买在高位上,涨的机会就少。”

“你怎么知道你买在低位上?刚才不还天花板后脑勺啥的。”

“你短期看,你的水平,只能看到天花板,你长期看,你去看,去看,事实会证明,你看到的天花板后脑勺,还是我的地板,大理石地板。”

“得多长期?”

“短则两年,长不好说。”

“不是期货吗?”

“你懂啥,重金属期货!”

“什么是重金属期货?”

“咋跟你说不明白,这么费劲啊,我再给你举个例子,你,是个有形的人,我,也是个有形的人,你兜里有五块,我兜里也有五块,咱俩把钱掏出来放中间这个桌子上,桌子上有几块?”

“十块。”

“我拿走五块,还有几块?”

“五块。”

“再拿五块,还有几块?”

“没了。”

“你的五块呢?”

“在你兜里。”

“错了!在桌子上。”

“桌子上没啊。”

“找桌子要。”

“它没有它怎么给我?”

“桌子是你的了。”

“桌子本来就是我的。”

“怎么是你的,是公家的。”

“不是,那桌子跟期货有啥关系?”

“没啥关系,我是举个例子,你想,你联想。”

“哦,我稍微有点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一定会给你五块。”

“对喽,开窍了。”

“那我为啥一定给你这五块?”

“命运。”

“那我要非不给呢?”

“你欠我五块。”

“我怎么又欠你五快了?”

“桌子归你了。”

“哦,又绕到这儿了,你是真厉害啊你啊。”

“过奖过奖,雕虫小技。”

“可如果我先你一步拿钱呢?你不就没钱可拿了。”

“不可能,你事先不知道游戏规则。”

“假如我知道呢?”

“没有假如。”

“那就姑且算我知道了,怎么办?”

“好,如果你知道游戏规则,里面第一条就应该是我先拿。”

“哦,懂了懂了,除非是我制定游戏规则才行。”

“对。”

“那如果我制定了游戏规则,我的局,让你来玩,你怎么办?”

“我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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