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一个法阵8(2 / 2)
“好吧,我承认你们来了也没什么用。”
“听上去真是严重啊。”杰米又开始套话了。
“你们就别打听了。”
“他有事找你。”理查拍了拍西卡罗尔的肩膀,将他带到了我的面前。
“理查啊,想要受诅咒就直说。”我恶狠狠地从嘴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理查·拉昂哼着小调跑开了。
“哪有身为王子的样子。”
“找我有什么事?”
还没等我态度转变过来,西卡罗尔就走到了我面前。我只能强行调转话题:“听说神灵汲取信仰作为食粮。但是你身为半神,一无信众,二无神殿。你又是怎么维持你神力精进的呢?”
“这个吗……也许是这座总督府的缘故?”
(果真是这样吗……)
“请详细讲讲。”
虽然我心中已经有一个大概,但是听西卡罗尔说出他的看法有助于完善我的推测。
“我觉得,这座总督府与其说是我的家,更像是供奉我的神殿。”
“何以见得?”
“神力是会消退的,无论是神还是半神。相比起一成不变的神性,难以改变的神格,靠天收的神位。最直观的神力是最好获得的,也是最容易消耗的。”
“就算是有神殿加持那也要有力量来源吧。”
“不知道。”
“啊?”
相视无言。
“哎……无所谓。那这既然是你的神殿,那你应该知道这里力量最浓郁的点在哪里吧?”
“我房间?”
“能不能不要这么草率!”
“事实如此。”
见西卡罗尔如此笃定,那我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作为一个团队,信任是基础。就算我再讨厌杰米·道恩,他作为一名行动的规划者绝对算得上出类拔萃。同理,谈到对这座大宅的熟悉程度,我们几个外来者肯定比不上在这里居住了十几年的西卡罗尔来得熟悉。
“二楼,穿过走廊。左手边第三个房间。”
“谢谢。”
无心之语。
来到楼梯的转角,我碰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一个原本应该早些出现的人——克罗托。但是这一次她给我带来的感觉又有些不同。这种感觉很微小,但是又让我不得不重视。
她就靠在楼梯二层平台的阴影处,黑暗遮蔽了她的脸颊。但是从她的装束和我对过往灵魂的熟悉感觉帮助我认出了她。
一身拉昂的新兴装束,短裙配上中性的长袖衫。衣服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说她像是一位刚刚毕业的学生(西卡罗尔在私下跟我们提到了这一点)还不如说她是一个女巫。
气场过于相似。
我抓着楼梯的扶手,左脚悬停在半空。隐隐约约地,我听到了一声轻笑。
好吧,我承认,即使面对使徒级别的恶魔我都没有发颤过。但是今天,就在现在,我在这个我曾经从危险名单上划掉的女子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卡米罗·德·肖,对吗?我应该没有记错你的名字吧。”
“是的,没错,小姐。”
“别那么紧张,召唤术大师。”
“你和我第一次见到的克罗托,是一个人吗?”
“啊?我一直都是克罗托,克罗托一直都是我。而且我要请问肖先生,您是从什么时候萌生出这样一个夸张且荒唐的想法的呢?”
“不要尝试欺骗一个撒谎成性的术士,因为只有骗子才最懂骗术。”
“难道说你在怀疑我在骗你?”她的笑意更甚,我甚至能从中感觉到一丝嘲弄的意味。
“当然。”
“你的聪明才智难道都拿来内耗了吗?”
“这个时候拦住我,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我没有过多地纠缠,而且装傻,有时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预判总归有些差异。将主动权交给对方并不是一味的退让,在相互试探的阶段,抛出再小的砖块都能推断出有价值的信息。
“啊,也没什么。只不过想确认一下我们这些人等候多时的召唤术大师有几分实力。”
和我想得倒是有些区别,不过方向上没有多少差异:“确认?是个什么样的确认方法?”
刚进入乌尔斯的时候我们就被告知,这次的目的地拉卡奇斯作为乌尔斯政治体系的标杆,其影响力非同小可。除了极少数寡头掌权的城邦,许多城市都在模仿拉卡奇斯的运转模式。相应的,这座古老城市的文化遗留和淤结的历史问题也在经济、军事、日常生活、传统等各个方面影响着这座城市。简而言之,这个经历了黑暗时代仍然屹立不倒的国度比我们这个新生的雏儿更加精细、更加巨大、也更加易碎。不知是怎样的无心之举都有可能触犯到表侧的礼仪或是更深层的禁忌。现在克罗托所说的确认在我对乌尔斯文化浅薄的理解中有个意思——不信任。
不信任我的能力?作为大巫妖克鲁佐德的继承人和消灭者,我的巫术天赋和水准从来都没有人质疑。克罗托这句话触及到了我唯一自负的点,我享受力量,享受的是力量带给我的利益。
(不菲的代价,伴随的是同样不菲的收益。)我的老师除了活得久,样样都不如我。但是除开他的寿数,这句话是为数不多由他悟出的法则。
虽说直到死于我手他也没有彻底掌握这一点。
“很简单。”
她伸出了手,修长的食指轻点。我并没有魔眼或是修炼过灵视,但就在她出手之后,我清楚地看到了我的左侧胸腔和她的食指指间处出现了一条半透明的细线。
“你没有资格证明你的价值,评判权在我。”
很不幸,我并没有什么防御直接精神攻击的手段,但是这好像并不是精神攻击。硬要说……这更像是某种通过外力操纵肢体的戏法。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我已经失去了对我身体的控制。
回过神来,我已经成了一个傀儡。像是我小时候看过的滑稽木偶戏中的角色。
僵硬的行动,扭曲的关节。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上前去,我甚至不能感觉到一丝丝的酸麻感。
“你知道吗,术士?我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评判你,你只是一个没有自觉的棋子,走到了你不该走的位置。所以,现在我该出手让你出局了。”
我想发声。但是现在的我,连徒劳地振动声带都做不到了。
“顺便再说一句,你这样的‘聪明人’,总是想得太多。”
她终于从阴影中露出了她的正脸,那张微笑的俏脸是那么熟悉,但其上多了几分戏谑和冷酷。
好吧,我承认他说得对。但是,像我这种人,很明白一个类似于护命匣的手段,那我这种小人早就淹没在这片灰色世界的大潮之下了。但是我正好有类似的手段,所以这位小姐的傀儡戏法要失效了。
“负隅顽抗……”
分魂,术士的必修课。将自己的灵魂映射到另外的地方,虽说护命匣是巫妖特有的术式,但……我自创了一种可以用来抵消自己被影响表层意识后仍然可以保证自己正常思考、行动的术式。差不多就是切换个自己灵魂的备份。毕竟……谁叫我的师傅是个巫妖呢?
“额,我能停下吗?”
“停下?你以为我的技法是什么三流货色吗?”
我停下了。看着克罗托瞬间僵住的脸我心情大好,虽说我被守株待兔了。
“还真是这样。”
“?”
我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个想法——克罗托,命运三女神之一,织线者。
讲真,我来拉卡奇斯这个地方从来没有想过干什么能提起诸天神兴趣的事。毕竟敢在冥王手底下抢人的家伙都没什么好下场,至少在我听过的故事中能成功从冥界带人出来的只有赫拉克勒斯。
但是谁叫我命运多舛,能扯上些阴间的特使呢?回去,我一定要问问他们召唤神灵的目的是什么。还有,西卡罗尔到底是什么人?
“嗯,所以这也在你的预料之中?”
“听你的语气,你还有些经验?”
“对付会预知的人,让他们猜是最好的方法。”
“生灵的命运织成了一张网,而这张网的空隙滋生了无数的可能。”
“啥?我不是法师。”
“看来你遇见过先知。”
“何止是遇见过……”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也不干涉你了,只能说他们是会钻空子的。”
“那个……她没跟你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在一段时间的双目失神和耳鸣后,我又找回了自己那原来的意识,毕竟那个一直在用的原装款的使用寿命比较长,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只不过我面前的小姐好像也换了一面。确实,那种女巫的感觉荡然无存了,她的这一侧给我的感觉更像是我那些久居深闺、未经世事的妹妹们,像一张白纸。
“原来你也会啊……”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卡米罗·德·肖先生,我是说另一个我有没有对你干什么出格的事!”
“还真是这样……”
“啊啊啊,不会真的!那个老巫婆!”
“额,她只是想算计我然后……只过了一招就跑路,换成了你。”
“所以说没有发生什么?”
“有惊无险。”
“那就好。”
“现在我要去西卡罗尔的房间干件事,你能帮我看门吗?”
“当然可以。”
乱,乱,乱。
脏乱差。
虽说这可能就是一个常年累月待在家里的青年男子的典型生存环境。但是,身为太阳之子,能不能注意一下个人品味?
所以,作为整个法阵的枢纽,应该怎么起型呢?
神格么……一个神灵的格调、善恶和秉性。所以,面对这样一个完美无缺的正义之士,要和他产生共鸣只能夹杂一些审判、公理、正义的元素。对抗和胜利必不可少。但他并不是战场上的凯旋者,而是众望所归的,将社会影响定为第一位的给人们带来安心的法官。
“基石为日与月的双生子,夹杂以克鲁佐德之徒之能。辅以通天的拉卡奇斯的审判庭,即使是高耸入空的众神所在之地亦无法遮蔽其光辉。此地为拉卡奇斯,被蛮族的骑兵呼啸而过却仍然傲然挺立的民主之城,您的庇护之处。”
圆形的法阵中央对称地显现了法阵的骨架,骨架上的图画是我能想到的最符合“审判”这一主题的正灵和镇魂的纹样。我的画笔是我的精神力,颜料是生命力。这是两种最古老且格调最高的“工具”。
“立柱为背负世界之屋的盘根错节之树,无上权柄藏匿于此树的年轮之中。存乎于天际线、寂灭于深渊。已逝者的国度也未曾困住您,冥河誓言的失信也只是一个谎言。”
我所能联想到的事迹也只有最近那位审判之神失信于冥河这一项了。毕竟外界已经将西卡罗尔的养父和那位神话中的神明混为一谈了。虽说他们没有明摆着将这件事挑明,但是西卡罗尔的表现让我对那位召唤目标的身份有一个大概的猜测。艾普斯——法律、公理和正义的庇护神,他同时也是西卡罗尔的养父。
法阵的半径范围内,尽是枝干和地底的模拟咒文,我实在找不到有关于那把神造兵器的相关信息,我只知道在叙拉古出现时,这柄颇有象征意义的利刃高悬于穹顶、宣告了一项警示。
“发掘、调和、合一、塑造、满溢!吾乃卡米罗·德·肖,巫术使役者、未知之境的探寻者、拜谒天神之人!”
“显现吧,显现吧,显现吧!身为神明就要践行法则!从‘卡俄斯’中降诞的汝之先祖,吾辈的心之所系哟!既听闻这召令,就将奇迹显现于——吾等凡人之眼吧!”
在最后一圈转轮完成的一瞬间,强而刺眼的光芒笼罩了我,我在那虚幻的白光与虹光的交错中看到了些许幻觉。
说不上来那是什么,但是我能认识到——那是一条大道,虽说几经没入黑暗、停于幽径,但仍然不失为一条长路……很长的路。
(这样就……好了……)
等到我能重新看到周遭的环境时,已经过去了好一阵,此时的我已经躺在地上,周围是西卡罗尔他们。当然,那个命运女神的另一侧也在场。(虽说我也并不知道这两个灵魂谁主谁辅)
“成功了?”
杰米·道恩一如既往地急功近利。
“人没事就好……等等你怎么躺在地上啊!能站起来吗?”
贴心的理查。
“这是,法阵?”
西卡罗尔呆呆地望着面前那片刻印在原先空无一物的地板上的幽蓝色、正在散发着蓬勃生命力的圆形法阵。
“所以说你们三个是听见动静了才上来的?”
理查笑着伸出了一只手,把我拉了起来。
“成功是肯定的了,不过我唯一在意的是——外面动静大吗?”
“如果不是那道直冲云霄的强光,哥几个连饭都吃上了。”理查一脸埋怨地看着我。
“直冲云霄?”
“截取赫提德兰的话——‘直冲奥林匹斯。’,你懂了吧?”
“那看来接下来我们的麻烦不会小了。”我叹气,看来效果好得过头了。
“正合我意。”
西卡罗尔背对着我们,语气里带着些许藏不住的笑意。